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歃血(269)

可人死了,明白不明白,又有什么区别呢?

狄青已飞身上马、戴面具冲出了浓烟。宋军见狄青从浓烟中冲出,一颗心剧烈跳动,高声欢呼,声动天霄。

杀出来的是狄青,死了的当然就是嵬名虚,狄青还是大宋的战神,战无不胜,就算重伤的狄青,也是一样!

本悲气泣风的宋军,蓦地变得勇气如虹。

狄青举刀向夏军杀过去之时,封雷早有准备的样子,喝道:“冲!”安远寨的宋军在封雷的带领下,也向夏军的阵营杀去。

夜月风败逃。

一招失算,满盘皆输。夜月风本还希望剿杀戈兵、暴战二人,挽回颓势,但听宋军欢呼之声,见狄青穿出黑雾之时,夜月风就决定逃。

他无再战的勇气。

夏军无首,见主将一被斩,一败逃,再没有抵抗的勇气,呼啸声中,拨马狂奔,已向北败去。

夜更沉,雨渐紧。马蹄铮铮,激起秋雨泪飞,踏破风鸣梦碎。

夜月风一路狂奔,已逃出数十里。

可马蹄声仍在身后,宛若下一刻,随时要杀到他身后的样子。

狄青的追兵并不放弃,这一追,看似要将数载的恩仇一朝了断,追回昔日悲血,万里山河。

前方就到鸡川寨。夜月风心中悲喜交集。悲的是,数千夏军铁骑,一朝散尽,喜的是,窦惟吉的万余大军就在鸡川寨。

只要见到窦惟吉,重整旗鼓,仍能和狄青一战。夜月风不服,输的很不甘心。狄青狡诈,竟诈伤诱他们掉以轻心,用决战之名,行突袭之事。

狄青言而无信。

此非战之罪!

夜月风想到这里的时候,带数百骑兵已到了鸡川寨前。有夏兵呼喝道:“是谁?”夜月风急道:“快去禀报窦太尉,宋军来袭。全力备战!”

那夏军还有些不信,笑道:“窦太尉才移兵这里,明日前往安远……”话音未落,陡然变了脸色。

夜月风身后处,遽然狂风涌动,铁骑雷鸣。

暗夜处,已杀出一队兵马,冲到了夜月风所率兵士之后,手持长刀阔斧,放肆屠戮。夜月风大急,怎么也想不明白对手为何来的如此之快?顾不得废话,策马入营躲避。

寨外的夏军亦是保命要紧,只觉得鸡川寨才是最安全的所在,跟着夜月风蜂拥冲到寨中。追杀过来的宋军见状,毫不犹豫的跟随杀入。

守寨的夏军见那些持刀擎斧的宋军,随着怒风狂卷,夹杂暴雨雷鸣冲来,均是脸色大变。

夜月风已冲到了中军帐前。

窦惟吉迎上来,喝道:“何事?”见夜月风狼狈不堪,又听鸡川寨瞬间就是杀声四起,一时间不知道来了多少敌人,脸色巨变。

夜月风嘶声道:“窦太尉,大事不好,嵬名虚死了,狄青杀过来了。你要快些备战。”

窦惟吉心头狂跳,叫道:“你……”他本想呵斥夜月风胡说的。

这怎么可能?

夏军自从好水川大胜后,一直挟余威掳掠,攻破三川寨,围困羊牧隆城,挥兵南下,沿途宋军堡寨,纷纷自危,或被破,或避而不战。

这时候有消息传出,狄青临危受命,主战径原路,负责径原路的一切兵马调度。狄青到了径原路不久,转去秦凤路的安远。

夜月风设计挑战,重创狄青。消息传来,夏军轰动。窦惟吉更是急派夜叉部高手嵬名虚前去挑战,明日窦惟吉就准备亲自领兵南下,围困安远,毕其功于一役。

杀了狄青,取了安远,击穿秦凤路一线,不久就可打通前往关中之路。窦惟吉正蓄力之时,蓦听噩耗,狄青竟反杀回来,也就难怪他不信。

但就这会的功夫,鸡川寨杀声四起,有如宋军四面围困的架势。夜月风听了,脸色更寒,心道宋军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人手,又如何能这快的就追过来?

窦惟吉无暇多问,喝道:“备马!”

有兵士牵马而来,到了窦惟吉的身边。窦惟吉才待上马,蓦地心中微凛,暴喝声中,已拔刀怒斩。

刀落处,血光飞雨,寒光耀面。那牵马的兵士一个翻身,已没入了黑暗之中。那兵士临行之前,回头望了眼,眼泛死灰之意。

那人竟是狄青手下的死愤之士——李丁!

夜月风大惊,急问:“窦太尉,怎么回事?”陡然见到窦惟吉的左肩头,已插着一枝弩箭,脸色又变。

原来李丁不知何时,趁乱到了窦惟吉的身边,借送马之际,刺杀窦惟吉。

窦惟吉毕竟身经百战,又为洪州太尉,整日在刀头谋生,就在李丁出手的那一刻,幡然惊醒,避开要害,挥刀反击。

李丁一击不中,全身而退。窦惟吉肩头痛,心中更痛,怒视夜月风。

夜月风很快明白,方才他冲入了军营,宋军顺势杀入,李丁肯定就是那时候混入,杀了夏军,然后换衣牵马接近窦惟吉。

这人竟这般心机计划?

所有的一切已很明显,这次攻击,绝非宋军趁势掩杀,而是蓄谋已久!

窦惟吉上马,才待催马备战,马儿悲嘶,“咕咚”倒地。窦惟吉斜睨过去,见马儿口吐白沫倒毙在地,更是急怒攻心,不等再次索马,就见到迎面冲来一人,怒衣铁斧,一斧砍来。

雨寒斧厉,夹杂风雨,斧未至,寒风擘面。

窦惟吉急闪,滚到一旁,奋力跃起,将一个手下撞落马下。抢了手下的战马,窦惟吉顾不得迎战,喝令手下抗住来袭之人,策马高喊道:“跟我出寨一战。”

出寨一战!

夏军的犀利,本不在守寨。夏军的威势,在于充分利用骑兵的优势,平原捭阖,对攻对冲!

窦惟吉号召兵马,准备出寨和宋军对战,挽回颓势。窦惟吉喝令声中,夏军终于找到方向,纷纷向窦惟吉聚过来了,并肩一冲,已杀出了自己的营寨。

可才到寨外,窦惟吉脸色又变。左右黑暗处,又冲出了两队骑兵,以比雷紧,比雨急的攻势杀过来。

一队持枪,枪锋如林。一队擎斧,斧势若山!

那两队骑兵挟无边的锐气、磅礴的杀气、澎湃的勇气冲出来,窦惟吉的骑兵被对手一冲,已四分五裂,溃不成军。

万余的夏军,已如无头苍蝇般,四处奔走逃命。

窦惟吉见敌势如潮,骇然对手的准备充足。无心、亦无力聚战,认准方向,带余众向北逃窜。只要过鸡头山,奔冶平寨,聚集那里的夏军,还能站得住阵脚。

只要能站稳,窦惟吉相信,终究还能与宋军一战。

他还是不信宋军有那么快的攻势,亦不信宋军竟在骑兵上击败了他们。

马颤秋风,风雨夜来。

窦惟吉片刻后已到了鸡头山的蜈蚣岭,知道过了岭下小路后,很快一马平川,任由驰骋。就在此时,前军蓦地止步。

窦惟吉怒道:“何事?”不等再问,他就知道发生了何事。山中要道处,横着一队人马。竖盾如墙,死死的扼住了山中要道。

此路不通。

“冲过去!”窦惟吉喝道。

夏军上前,只是山道狭隘,骑兵的作用大是削弱。众人冲上,威力大减,远没有平原驰骋的快意逍遥。

堪堪到了铁墙之前,夏军已有犹豫。他们虽是勇猛,但要如何冲破这厚重的盾墙?将停未停之际,盾墙霍然裂开,斧光劈出,凶悍有如洪荒怪兽。

战马悲嘶,夏军惨叫,有的人竟被巨斧一劈两半,血流成河。

堵路的是披坚!

狄青手下十士的披坚之士!

披坚身着重甲,持铁盾,舞钢斧。斧泛青光,有如车轮般的滚动飞舞,牢牢的扼住山中要道。夏军几番冲锋无果,只听一声炮响,山岭两侧伏兵四起,长箭如雨,滚石似雷,倾泻而下。

夏军大乱,窦惟吉拨转马头,另觅山路,好不容易冲出了埋伏,凄惨惨的到了山外,跟随他的夏军铁骑,已不过数百。

窦惟吉仰天长叹,才待策马北归,就听北方马蹄急骤,有一骑快如风,急如电的破了黑暗,向他迎面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