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歃血(189)

狄青突然发现,马贼对商人的物品好像没有什么兴趣。马贼划开的均是大件包裹,却对那些小件货物不屑一顾。

商人们揪心的痛,表情就像在被割肉,可见到那些人对这些东西不看第二眼,又带着侥幸,盼这些人搜完就走。

众人都已看出来,这些人是在找东西。

马贼要找什么?

一箱箱的货物被划开,等到有马贼划到最后几箱货物的时候,有一老者扑了上去叫道:“轻些,莫要打破了。”

他不顾性命的扑过去,可怜巴巴的护住了那箱东西,满是哀求道:“你们就算要拿走,也不要打破这些东西。”

马贼本有些失落,但见老者如此,反倒来了兴趣。石砣身后有一马贼上前,挥刀喝道:“滚开。”那老者胆怯的退到一旁,目光还是不离开那箱子。

那马贼一刀劈开了箱子,木条散裂,露出了里面四个颜色各异的瓷瓶。

那瓷瓶红的如海棠,紫的若玫瑰,青的似梅子时节,还有一白色瓷瓶,犹如羊奶凝脂般光滑。

炎炎荒漠,四个瓷瓶一现,竟给众人带来分江南的青翠盈盈,更奇的是那四个瓷瓶光彩流动,不停的变化颜色,交织一起,让人看得如在梦中。持刀马贼虽不认得这瓷瓶的来历,可也知道那是好东西,不由想要伸手去摸。

石砣眼中也闪过分欣赏,缓步走过来。那马贼见石砣走来,忙道:“石老大,这有四个瓷瓶,可我们有五人,不知道如何分呢?”

那马贼眉头被划了一刀,索性剃了半边的眉毛,自称断眉,最近才跟在石砣的身边。断眉因身手不错,一直觉得是石砣不可或缺的四个膀臂之一,这才有此一说。

石砣脸色木然,说道:“五个人有四个瓷瓶,好分呀。”断眉才待询问怎么分,只见刀光一闪,大叫声中,踉跄后退。他紧捂着喉咙,想要说什么,可鲜血不停流淌,再退两步,摔在黄沙之上。

石砣收刀道:“现在四个人了,应该好分了吧?”他望着地上已死的断眉,眼中满是嘲讽之意。

其余三个手下脸露畏惧之意,都赔笑道:“大哥想要都拿去好了,这沙漠里,还有谁敢和大哥分东西呢?”

众人悚然,见石砣六亲不认,与手下人一言不合,都要拔刀相向,吓得战战兢兢,有人已尿到裤子里面。

石砣不再去看那瓷瓶,眼中灰冷之意更浓,失望中还夹杂些愤怒。目光闪处,竟然盯在商队众人的身上。他目光从众人身上缓缓地扫过去,看得极为仔细。

狄青发现,石砣对女人看的极为仔细,但石砣的眼中,并没有淫邪之意。狄青忍不住想,“石砣在找个女人吗?”

石砣到了飞雪面前,突然眼前一亮,上前了两步。

众人屏住了气息,生怕惹祸上身。只有狄青皱了下眉头,已准备要出手。

石砣望着飞雪,飞雪也在望着石砣。狄青望着二人,不知为何,感觉这二人眼中都有分失望。这让狄青困惑不已,石砣失望是因为找不到要找的东西,但飞雪为什么失望?

良久,石砣的目光才从飞雪的脸上移到她蓝色的腰带上,嘴角不经意的抽搐下。

飞雪移开目光,叹了口气。

石砣从飞雪身上移开视线,望了狄青和那年轻人一眼,目光并没有停留多久,突然抬头望了眼天色,脸色微变。

原来不知何时,天空东南角已有乌云凝聚,那云涌动极快,不多时已遮住了半边的天空。石砣知道这是风暴将起的先兆,饶是他纵横大漠,也不敢和老天斗气。见状不再耽搁,命令道:“水都带走!”

众商人虽畏惧石砣的那把刀,可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一片哗然。有人愤怒、有人吃惊、有人骇得几乎要晕了过去。

谁都知道在大漠中,水意味着什么,石砣不杀这些人,但是带走水,无疑已宣判了这些人的死刑。

有马贼已向水囊奔过去,终于有人按捺不住,站出来喝道:“石砣,你莫要逼人太甚!”那人本是赵领队的一个手下,可话音未落,已被马贼一刀砍倒在地。

众人大呼,眼中均有了绝望之意。

狄青再也按捺不住,挺身而出,喝道:“石砣,你莫要逼人太甚!”

话音才落,雪亮的刀光倏然而落,有一马贼已向狄青兜头砍下,众人又是一阵惊呼。狄青手腕一伸,便夺了单刀,振臂一挥,已了结了那人。

众人呼声陡停,难以相信这一直病泱泱的人,竟然有如此犀利的身手!

石砣本已催马要走,感觉气氛有异,又勒住了马。缓缓地调转马头,用那灰色的眼睛一寸寸的扫着狄青。

沙漠上方乌云更浓,整个沙漠都有了丝丝的凉意。

狄青胸口还有些痛,但腰身挺的和标枪一样的直。他远没有恢复,但他必须站出来。石砣目光虽和毒蛇般让人惊悚,狄青反倒愈发的镇静。

有风起,尘沙忽然扑面而来。

狄青忍不住的眨了一下眼,他蓦地发现,这个石砣不但毒辣,还有心机,石砣算准了风向,就在等这个机会。

遽然间,刀光一闪,有如半空中击下的一道紫电,直奔狄青的脖颈。

石砣出手,把握了天时地利。

紫电击中狄青的身躯!有人惊呼后,陡然收声,难以置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狄青和石砣已换了个位置,黄沙上竟没有鲜血溅出。

原来方才那电闪的一刀,劈中的不过是狄青的残影。狄青在刀出之际,已迎着刀光冲出去。

谁胜谁负?没有人知道。

风狂卷,尘沙扬,烈日已隐。再过片刻,“呛啷”声响后,石砣还刀入鞘,喝道:“留下水囊,走!”他飞身上马,带着众手下向西北的方向奔去。

黄沙滚滚,石砣等人绕过了沙丘后,再也不见了踪影。

所有的一切都像是场噩梦,若不是黄沙上还有散乱的货物,几具尸体的话,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众商人面面相觑,石砣为什么要走?难道说狄青竟然赢了,这怎么可能?那个病秧子竟然能击败大漠恶魔石砣?

可石砣毕竟走了,众人忍不住的欢呼雀跃。

直到石砣消失不见后,狄青才终于松了口气。他方才全力之下,已扯得胸口做疼,他毕竟离康复还差的远。

能逼退石砣,已是幸事。

就在这时,有惊叫声传来,狄青一扭头,就见无数黑影已向飞雪迎面打去。有狂风,狂风卷起了地面的木条尘沙,气势逼人。

狄青一惊,下意识飞扑了过去,一把抱住了飞雪,地上滚了两滚。可身子陡滑,已从高坡上滚了下去!

他救人的时候全凭反应,可滚下去的时候,立即发现,他犯了一个极为致命的错误!

第二卷 关河令 第十七章 噩耗

狄青不该脱离商队。

他和飞雪从沙丘上滚落下来容易,但想再上去,比登天还难。

狂风几乎平地涌起,呼啸怒吼,苍凉冷漠,视万物为刍狗。在这种情况下,要求生的最好办法,就是和商队的骆驼呆在一起,静等风沙止歇。

没有了商队,凭一己之力对抗老天,简直不可想象。

浓云、狂风、飞沙、惊叫交织在一起,整个沙漠就如热锅中的炒豆,沸沸扬扬的癫狂抖动。人在其中,显得那么渺小和无助。

狂风没有止歇的迹象,但狄青已筋疲力尽,他没有办法再回去,只能顺着狂风奔走。沙漠发威起来,比他想像中还要可怕十倍。

幸运的是,有个水袋和他一块滚了下来,被他一把抓住。

等到风沙终于稍缓的时候,狄青抖了下身上厚重的沙尘,扭头望过去。他的另外一只手,还死死的抓住飞雪那纤弱的小手。

那柔荑冰冷、柔软。

狄青只怕飞雪已支撑不住,可在漫天的黄沙中,他只见到了一双清澈的眼眸,镇定无比。飞雪抿着嘴唇,见狄青望过来,却移开了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