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歃血(121)

郭遵慎重道:“先生请讲。”

邵雍却望了狄青一眼,取了枯枝在地上写了四句话。

郭遵、狄青不约而同的望去,见到邵雍写道:“香非你所虑,西北风云聚。五龙滴泪起,飞却乱人意。”写完后,邵雍叹口气道:“郭遵,我也只能算出这些,别的事情,需要你自己把握了。”他举步就走,狄青还要追去,郭遵已拉住他道:“狄青,你莫要追了。你难道忘记了八王爷说的,找寻香巴拉本要靠缘的。”

狄青喃喃道:“‘香非你所虑,西北风云聚。五龙滴泪起,飞却乱人意?’郭大哥,这四句是什么意思呢?”

郭遵也皱眉思索,半晌才摇头道:“狄青,谶语一事,总难捉摸。要靠你自己来领悟。”

狄青突然眼前一亮,“别的先不说,如果邵先生真的如传说中那么神准,既然郭大哥求的是香巴拉所在,西北风云聚五字,就说明香巴拉必定在西北。”他突然振奋起来,只是想着,邵雍虽没有多说,但听郭遵提及香巴拉,并没有讥笑之意,这说明香巴拉并非完全虚幻。“香非你所虑”,难道是暗指香巴拉并非他们忧虑般那么难找吗?

“是吗?”郭遵有些困惑,苦笑道:“西北在哪里?麦秸巷的西北,汴京的西北?还是大宋的西北?西平府的西北?只是西北这两个字,浩瀚广博,又岂是你能够穷尽的?”

狄青有些苦恼,转瞬想到了什么,振奋道:“郭大哥莫要忘记了,西北风云聚是五个字,西北有风云的地方,不就是延边一带?西平王元昊数次对大宋不轨,想必很快就要在那里兴起战事。那不就是风起云聚了?”

郭遵微有动容,缓缓点头道:“听你这么一说,香巴拉倒真有可能就在西北。”心中却想,据我所知,香巴拉的传说,本是从吐蕃那流传而来的。可邵雍为何说出西北二字呢?

狄青虽还忧伤,毕竟心中有了希望,又说道:“郭大哥,谶语中还有五龙、滴泪的字眼,难道说,五龙和香巴拉有关吗?五龙这般奇异,也只有香巴拉那种地方,才有可能出现吧?”他越想希望越大,又想邵雍竟提及滴泪二字,若是以往,他肯定从伤心的角度去想,但他知道这世上还有种玉叫做滴泪。这么说,滴泪是说那块玉?可“五龙滴泪起”又是什么意思呢?

郭遵不由心动,露出深以为然的表情,“你说的听起来也有道理。那五龙呢?可还在你身上?”

狄青伸手入怀,掏出个布袋,将里面的东西一把抓出来道:“就在这里。”

五龙还在,被狄青抓出来的,还有一卷书。狄青见到那卷书的时候,怔了下。那本书就是横行刀谱。

狄青自从得到了那刀谱后,颇多风云,一直无暇研究,今日不经意才又拿了出来。他并不知道,在昏迷的时候,这些东西,其实已被张妙歌拿了出去,但不知为何,又还了回来。

郭遵道:“你就把五龙放在身上吧。你和它有缘,记得,莫要失去它,说不定以后真的起作用。咦?这《横行》……是说什么?”他伸手拿过刀谱,只是翻了两下,脸色微变,叹息道:“世上竟有如此霸道的刀法?”

狄青对武学粗懂,郭遵却是武技好手,只看了几眼,就发现刀谱记载的刀法,竟是极为凌厉的招式。

他看了半晌,竟有些出神,忍不住翻回书页一看,就看到书页上的那四句话,又是神色一变,喃喃道:“好一句千军百战我横行。若没有绝世的武功,如何说得出这种大气的话来。狄青,这刀谱是哪里来的?”

狄青心思不在刀谱之上,只是道:“郭大哥,你若喜欢,尽管拿去好了。听说这是十三太保李存孝的刀谱。我……我要去找杨伯父了。”

郭遵眉头一扬,很是诧异道:“太保的刀谱,果然名不虚传,此生能得一见,武学无憾。”见狄青要走,郭遵一把抓住狄青,将那刀谱放在了狄青的手上,语重心长道:“狄青,邵雍那几句谶语,是我替你问的。你只怕很快就要离开京城了,但我要对你说几句话。”

狄青吐了口气,让自己急躁的心绪平静下来,冷静地望着郭遵道:“郭大哥,你说。”他其实有太多的疑惑,但这会儿并不关心那些问题了。但他不能不认真对待郭遵的话。

郭遵拍拍狄青的肩头道:“这些年来,我一直看着你,很多事情……”

“很多事情并非我们能够控制,既然如此,我就不会怨天尤人了。”狄青目光清明,诚恳道:“郭大哥,我很感谢你,你一直和大哥般,容忍着我的稚气和脾气,甚至我闯的祸,一直都是你在担当。我答应你,我以后再不会那么冲动。”

郭遵眼帘有些湿润,欣慰笑道:“你大悲之下,还能说出这种话来,我也就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了。但我想说,一个人若不想事事求人,他必须有自己的本事,你要找香巴拉,是个太难的事情,不但需要恒心、毅力,恐怕还需要别的因素。我希望你能真正地站起来,担负起男人应该负的责担,这刀谱,你要带在身边,好好地读、好好地看。做大哥的没求过你什么,只求你认真地看看刀谱,学会太保的刀法,横行天下。那时候,说不定你会有更广阔的天空,也说不定会有更多的机缘,岂不对你寻找香巴拉很有帮助?”

狄青拿着那卷书,终于感觉到郭遵的关切。郭遵少求人,可求他狄青一次,还是为他狄青!

“郭大哥,我知道了。”狄青感激道。

郭遵笑笑,说道:“好,好!那你去吧。”

狄青再次转身时,步伐突然变得坚定稳重,再没有了方才的失魂落魄,郭遵望见,舒了口气,心事重重地回转郭府,才进院门,郭逵就出来道:“大哥,二哥怎样了?”

郭遵道:“他好些了。你见到他的时候,最好不要再提什么。”

郭逵叹气道:“唉,我明白,这种事,越少提越好。对了,叶捕头找你。”

郭遵有些诧异,心道和叶知秋约在晚上,如今时光尚早,叶知秋为人守时,为何今日来的这么早?心中虽有困惑,郭遵见到叶知秋在厅中安坐的时候,还是不动声色。

叶知秋似乎在想着什么,听到脚步声,霍然抬头,差点打翻了茶杯。

郭遵走到叶知秋对面坐下来,见叶知秋面前的茶杯是空的,拎起桌上的茶壶为他满了杯茶,这才问道:“你有心事?”

叶知秋自郭遵进来时,就一直留意他的举动,闻言笑道:“你当然也有心事,不然也不会借倒茶的时候,整理思绪。”

郭遵眼中有分暖意,端起茶杯道:“知秋,你帮了我良多,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叶知秋盯着郭遵道:“有话就说吧,我没有多少时间了。”

郭遵微惊,诧异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叶知秋道:“我要离开京城了。宫中凶杀的案子,我查不下去了。我这次离开京城后,只怕要很久不回来了。”他将杯中茶一饮而尽,嘴角露出分苦意,“原来……这茶是苦的。”

郭遵咀嚼着叶知秋的话,自语道:“查不下去了?”突然一笑道:“知秋,你就是太明白了。你若走,我送你一句话。”

“什么话呢?”叶知秋斜睨着郭遵,若有所思地问。

“做人有时候,糊涂些好了,至少可以不用太过苦恼。”郭遵抿着茶水,可笑容中,也满是苦涩。

叶知秋目光有丝惘然,突然醒悟道:“郭兄,我此生只服你一个。你其实知道的事情最多,但你什么都不说,怪不得这些年来,你还能在宫中当侍卫。”

郭遵怅然道:“知道的多没有用的。你知道的越多,烦恼就越多。”

叶知秋目光闪动,突然道:“郭兄知道的多,那是否知道一种叫做牵机的毒药呢?”

郭遵微震,转瞬平静道:“略有所闻。你为何突然提及这种毒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