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江山美色(597)

裴矩脸上露出怜悯之意,他和宇文述同殿称臣已久,见宇文述奄奄一息,不免有些兔死狐悲之意。

“宇文将军,圣上知你病重,本想亲自前来看望……”

宇文述的眼角露出两滴泪水,张张嘴,还是不能发声。就算他自己也不明白,他到底是感激还是愧疚。

“可圣上毕竟不便前来,”裴矩轻叹一声,“因为这不符合宫中的规矩,但圣上对宇文将军颇为挂牵,这才让老夫前来,只想问问宇文将军有什么需求?”

宇文述振作了精神,双眸中有了点神采,奋起全身的力气,伸手一指宇文化及道:“化及……臣……之长子,侍郎……请告圣上……望……望……圣上……垂……垂……怜……”

他断断续续的说完这句话后,一口痰涌到嗓子,呼吸突然变的急促,可一只手并不放下,只是指着宇文化及,满脸通红。

裴矩目光一闪,扭头道:“快请太医来!”

宇文化及上前扶住了老子,嘶声道:“爹……爹!”

“你……好……自……”宇文述突然没了声息,凝望着儿子,双眸又是流出了泪水,只是神采慢慢散去。

“太医,快!”宇文化及撕心裂肺的叫。

太医终于赶到,只是见到宇文述的眼神,心中就是打了个突,再伸手轻轻的摸了下宇文述的手腕,无奈道:“宇文将军已经过世了!”

“你说谎!”宇文化及一声怒吼,想要去揪住太医。

“化及……”裴矩轻声道:“不得无礼!”

宇文化及本是悲愤莫名,却大部分为了自身,听到裴矩的呵斥,突然想到了什么,号啕大哭道:“裴大人,我爹过世了,你……”

裴矩轻叹声,“人谁不死,还请化及节哀,你先为令尊准备后事,我这就回宫禀告圣上。”

宇文化及脸色微变,突然道:“裴大人,还请借一步说话。智及、士及你们先为爹准备后事,我,我和裴大人有些事情要谈。”

裴矩不出意外,嘴角带着高深莫测的笑。

宇文化及和裴矩到了内堂,屏蔽了左右,裴矩轻声问,“不知道化及有什么事情?”

宇文化及霍然上前两步,‘咕咚’跪倒在地道:“裴大人救我。”

裴矩皱眉道:“化及何出此言?我和令尊素来交好,你若有什么为难的事情,我绝对没有不帮手的道理。”

宇文化及鼻涕一把泪一把,爬到裴矩的脚下道:“裴大人,家父过世的突然,很多事情都没有交代……”

裴矩脸色微变,“你的意思是……他连陈夫人还阳的事情都没有交代?”

宇文化及连连点头,“正是如此,还请裴大人救我。”

“那关系到陈夫人还阳的两个道士呢?”裴矩压低了声音。

宇文化及脸露绝望道:“桓法嗣还在,可徐洪客却是不知道去向。”

裴矩瞋目道:“他……他难道……”

宇文化及悲哀道:“我觉得他欺骗了家父,家父忠心耿耿,却是铸下大错,家父正因为得知徐洪客那狗贼逃走,这才一病不起。可家父一直昏迷,什么都没有交代,我真的不知道如何是好。还请裴大人看在和家父一向交好的份上,救我家一命。”

以往有宇文述在,宇文化及从未关心什么还阳还阴之事,可宇文述一死,宇文化及马上意识到不妙,杨广发怒,绝非他宇文化及能够抵抗。如果不能给陈宣华还阳,宇文一家百来口很可能都被连根拔起。他本来就不算聪明,一直都是活在父亲影子下,优柔寡断,欺软怕硬,更是少有什么主见。方才宇文述过世,他号啕大哭不是为了父亲,而是为了自己和一家老小,这时候的他生死攸关,也顾不上许多,如同溺水之人捞着根稻草,不管有用没用,只是抓住不放。

裴矩凝眉道:“你说还阳一事是假?”

宇文化及犹豫下才道:“裴大人,我找不到徐洪客的时候就觉得有古怪,通知了家父,结果家父就是一病不起。我又才去质问桓法嗣,他也知道不好,这才说一切都是徐洪客主使,他贪图钱财,其余的事情一无所知。我如今已经把他严加看管,还请裴大人看到家父的薄面上,向圣上多多美言,说明真相,若能救宇文家一命,化及永感恩德,今生做牛做马也要报答裴大人的救命之恩。”

裴矩长叹一声,“化及,圣上来到江南唯一的心愿就是给陈夫人还阳,他对此事期盼甚久,我只怕向圣上说出真相,他伤心欲绝,悲愤之下,宇文家会被株连九族。”

宇文化及额头上冷汗直冒,抱着裴矩的脚痛哭道:“裴大人,那可怎么办?你一定要救我!”

裴矩沉声道:“若要救你也不是没有办法,可你必须要听从我的安排,绝不可擅作主张。”

宇文化及大喜,连连点头道:“裴大人,我一切都听你的,只要你能救我全家,化及永生不忘你的大恩大德!”

※※※

裴矩从宇文府中出来,径直去了皇宫,只等了片刻,杨广就宣他晋见,才见裴矩就问,“宇文爱卿现在如何了?”

裴矩脸露悲痛,“圣上,宇文将军他……方才……已经过世了。”

杨广脸色有些木然,眼中闪过哀恸,无力的坐在龙椅之上,喃喃道:“宇文述死了?”

宇文述跟随杨广数十年,对他来说,和影子一样。杨广虽然知道宇文述已经年逾古稀,这一病实在是凶多吉少,可真的听到他的死讯,内心承受的打击还是巨大。

他身边的人一个个逝去,让他心中也是忍不住有了悲凉之意。

先是张须陀,又是宇文述,他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要离他而去!

不知沉默多久,杨广又问,“宇文爱卿临死之前,可有什么心愿?”

裴矩轻声道:“他说人终有一死,还请圣上莫要伤心,他最挂记的还是圣上的龙体。”

杨广眼角流出泪来,轻叹道:“宇文爱卿一生为朕,就算临死都还记挂着朕,可真的算是忠心耿耿。除了牵挂朕之外,他可有什么心愿?”

“宇文将军最放心不下的还是他的三个儿子。”

杨广点点头,“朕会记得。”无力的挥挥手,杨广乏力道:“裴爱卿,你先退下吧,朕想要静静。”

裴矩微愕,还是说了声遵旨,出了皇宫后,宇文化及急急的迎上来道:“裴大人,圣上怎么说?”

裴矩摇头,“圣上伤心令尊之死,暂时没有提及陈夫人还阳一事。化及,你先暂且回府为令尊准备后事,等圣上宣召后,老夫再为你说情。只是老夫吩咐的话,你可都记下了?”

宇文化及连连点头,可怜巴巴的望着裴矩,“裴大人,宇文一家老少,可都是指望着你,还请裴大人垂怜。”

他无奈的离去,裴矩微皱眉头,满是心事的回转裴府。

还没有进入客厅,就先闻到一股浓重的草药味,见到客厅中端坐一人,怔怔的发呆,桌上放着药碗,满满的药没有喝,不由皱眉道:“茗翠,怎么不吃药?”

裴茗翠缓缓的转过头来,淡淡道:“爹,你回来了。”

裴茗翠比起离开杨广的时候,又消瘦了很多,容颜憔悴,双眼凹陷,看起来有些凄凉,只是秀眉微蹙,那种骨子里面的忧虑和沉凝,挥之不去!

第二七七节 暗涌

厅堂内,阳光暖暖,可裴茗翠的心中脸上,好像凝结成冰。

她病的虽然不轻,可更重的却是心病。心病需要心药来治,只可惜,在她看来,她已经无药可治。

她望着父亲,眼中却没有多少暖意,裴矩虽然是她的亲人,是她的父亲,血浓于水,可她看裴矩的眼神有如看个陌生人般。

裴矩望着女儿,轻叹一声道:“茗翠,我们有多久没有像今日一样面对面的谈话?”

裴茗翠轻咳了声,嘴角露出笑意,“很久,久的已经记不住了。”

上一篇:军阀治世 下一篇:歃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