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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美色(1395)

李孝恭叹口气道:“玄霸,到现在,你还和我这般客气?”

李玄霸岔开话题道:“你身受猜忌,还能帮我做这多事情,若非你的仔细,只怕李渊知你不死,更会提防。”

李孝恭道:“这是我们最后的一次机会,我们不能不慎重!”

“我们……还有机会?”李玄霸喃喃道。

李孝恭望着李玄霸疲惫的表情,说道:“玄霸,你一生奔波,只为光复北周大业,完成令堂愿望。李渊薄情寡义,完全无视你这多年的努力,他不仁,你也不用和他客气,难道……你想放弃了?”

李玄霸嘴角抽搐下,岔开话题道:“现在世民已信我和他是亲生兄弟,李元吉如此对他,依世民的脾气,再也不会善罢甘休。”

“可我们的目的当然不是李元吉。”李孝恭眼中露出狡黠之色。

“剩下的事情,要先麻烦你去做,我在这里,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最少……这里的几万唐兵,我要安然的带回关中。”

“李渊恐想不到,他的亲生儿子会对他下手,到时候我们从中左右,若能……”李孝恭说到这里,眼中有了丝狠毒,“若能让他们两败俱伤,到时候你带兵回转,重振旗鼓,不一定会输给萧布衣。”

李玄霸沉默半晌,“孝恭,多谢你了。”

李孝恭笑笑,“你总是对我这么客气。好了……我先去西京,策划一切,我们……在西京再见。”

李玄霸点点头,“那……你要保重。”

“你也一样。”李孝恭翻身上了李玄霸的马儿,策马前行。可到了半路,稍有徘徊,转身向李玄霸挥挥手,这才纵马狂奔,一路向西行去。

李玄霸望着李孝恭远走,神色落寞,他又变成孤家寡人一个。

虽说他已习惯了孤单寂寞,但在李孝恭远走的时候,不知为何,李玄霸心中突然涌起个古怪的念头,‘这一别,是否还能再见?’

杨柳岸,清风拂月,云卷哀愁,李玄霸到了一道溪水前,伫足。

望着潺潺的溪水,他脸色黯然,良久后才要举步回转军营,完成他剩下要做的事情,突然双眉一竖,喝道:“谁?”

他并没有转身,却已感觉到左侧不远的树影后,像有人藏匿。

李玄霸是高手,但高手也有打盹的时候,他方才感怀自身,心思激荡,一时间思绪飞驰,并没有留意身边的动静。可回过神后,马上恢复了警觉。

左侧树影中,传来了轻轻的咳。

李玄霸本来杀气弥漫,想着无论是谁,他都要一举搏杀,可听到那熟悉的咳,那魂思梦绕的咳,那总是不经意间,擦肩而过,听一声的咳,不由呆住。

无语,往事只是惊鸿一闪,却刻骨铭心。

树影中孤单单的站着一个人,融入了树的静、风的动、花的幽,月的影。

伊人憔悴,风敲树韵,万叶千声皆是恨!

李玄霸立在那里,不知过了多久,这才嗄声道:“茗翠,是你?”

第六零八节 长歌当哭

明月转过来,将树影移过去。

当月儿的清辉撒在那憔悴面容之上的时候,李玄霸如受雷击,晃了晃,他已认出,那人的确是他无数次梦中思念,挥之不去的裴茗翠。

裴茗翠嘴唇动了两下,问道:“玄霸,是你?”

二人问话似相同,却有极大的不同,李玄霸听着那幽幽之意,一颗心空空荡荡,无处着落。

他一直被心中的大业推动,知道和裴茗翠根本就是道不同,既然如此,当求快刀斩乱麻。

在开始实施自己大计的时候,他不时的心痛。

这条路他只能走下去,因为他自幼就知道娘亲的悲恸,明白娘亲的期冀。他如被浸入苦水中黄连,注定得不到甘甜。这些年他早就明白,从出生那一刻,他要走的路已命中注定。

他是宇文箐的儿子,骨子里面流淌的还是母亲那不屈的血。

他无怨!

李玄霸并不是个喜欢抱怨的人,但要开始实施自己的大计的时候,他只是在想,裴茗翠会如何?

他以为自己心意已决的时候,才发现还是难以割舍。

终究还是北风孤寒,终究还是复国的念头压过了思念,他的死、他的纸、他的绝、他的狠,一招招下去,一刀刀的下去,伤了裴茗翠的身,伤了自己的心!

裴茗翠要杀他,李玄霸知道,但他无动于衷。他要杀裴茗翠,机会很多,但他根本没有过这个念头。

他只是躲、只是逃、躲到心酸,逃到疲惫,可不经意的时候,还会和裴茗翠擦肩而过。

相见不如怀念,可怀念终究还是要相见。

他在最想不到的时候,终于又见到了裴茗翠!

裴茗翠怎么会来此?裴茗翠来这里做什么?裴茗翠还在恨着自己?李玄霸思绪如潮,又觉得空空如也,就那么站着,迎着风。

“我一直被困在山腹密室中。”裴茗翠道。

“我……知道。”李玄霸有些木然。

“我才出山腹没有多久,听说你在这里领军,就赶到了这里。”

“我……知道。”

“我来到这里,是想问你一些话。”

“你问吧。”李玄霸恢复了平静,叹口气道:“我很忙,只希望你快些问。”这句话很绝,最少李玄霸是这么认为。他知道又伤了裴茗翠一刀,他心口发痛。

裴茗翠沉默良久,不知是怒是悲,可口气还是平淡,“你是宇文箐的儿子?”

“是!”

“你一直都想复国?”

“是!”

“你诈死埋名,欺骗隐瞒我,都是因为令堂的遗愿不得不这么做?”

李玄霸沉默下来,良久才道:“不是!”两字如冰,就算夏日的酷热都是无法融化。

裴茗翠叹口气,“我知道,你一定会这么回答。”

李玄霸冷冷笑道:“有时候,你并非自己想的那么聪明!”

“那你呢?很聪明?”裴茗翠反问道。

李玄霸沉默下来,缓缓道:“我不想听这些废话。裴茗翠,你……”他话未说完,裴茗翠截断了他的话,问道:“好,我不问废话,我想问问,所有的一切,真的都是你做的?”

李玄霸讥诮道:“不错,所有的一切,你都可以看做是我做的。”

“你和李八百到底有什么关系?孙思邈为何会救你?令堂给宇文芷的那些信,是不是被你抽走?你知道我迟早会找到宇文芷,所以提前毁去了那些信,你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你的底细?”裴茗翠执着问道。

李玄霸叹了口气,“茗翠,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如此执着?”

“因为我是裴茗翠!”声音凄婉,但带倔强。

李玄霸道:“事到如今,这些事情还有何深究的必要?”嘴角带着苦涩而又不羁的笑,“你可以把天底下所有的错事都看做是我李玄霸做的,我不在乎!”

“你不在乎,可我在乎!”一人冷冷道。那声音满是沧桑,一人随着那声音从树后闪出,冷望李玄霸道:“当年天涯明月一事,李八百也有参与。你若是他的传人,你说我是否在乎?”

李玄霸只望了眼,就道:“原来是明月之子。”

从树后闪出那人正是斛律世雄,亦是裴茗翠这些年的车夫。他脸色冰冷,拳头握紧,沧桑的脸上有了无边的杀气。见李玄霸一眼就认出自己,斛律世雄皱眉道:“你认识我?”

“人书上记载了你的下落,也说你是什么长安大侠,后来当了车夫。天下之事,三书上无一不记载。”李玄霸淡淡道。

“天书真的无一不记载吗?”裴茗翠问道:“天书可记载你我的下场?”

李玄霸沉默不语。

斛律明月喝道:“小子,天书可曾记载,你终有一日会和我一战?”

“就算天书没有记载,你我今日也可一战。”李玄霸不甘示弱道。他本不是如此冲动的人,每次出手,总有自己的目的,这次明知道斛律世雄是高手,也知道和他一战全无任何意义,可李玄霸不想退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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