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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美色(1340)

颉利听萧布衣中气十足,有如天神般,心中凛然。萧布衣中计出来,让他心中暗喜,目的已达,还要说两句撑撑场面,喝道:“萧布衣,想中原大局已定,你逆天行事,妄自出兵,终会天怒人怨……”

萧布衣笑道:“中原大局稳定,你又何必出兵?”

颉利一滞,狡辩道:“我是听你大动干戈,致民不聊生,这才出兵南下,为救中原人于水火。”

萧布衣淡淡道:“颉利,人在做、天在看,狡辩何益?突厥屡乱中原,百姓痛恨,你可掩突厥人之口,但如何能掩住苍天之眼?李渊引狼入室,天下不容。本王顺应民意,平定中原,大势所趋,已无人能挡。我只奉劝你一句……”略作停顿,喝道:“颉利,现在滚出中原,可保性命,若再兴兵,本王就算追你到天涯海角,也不会饶你的性命!”

萧布衣断然一喝,三军皆闻,颉利已勃然大怒。

尉迟恭听到,暗想颉利就算想回,听到这话,肯定也不会回转。萧布衣此举不言而喻,激怒颉利,拖疲突厥大军,等到其军心涣散,再给与他雷霆一击。

“萧布衣,你莫要猖狂……”颉利怒喝道:“鹿死谁手,犹未可知!我所率三十万大军,要杀你有何难事?你莫要落在我手。”

萧布衣仰天长笑道:“三十万大军,不过一群乌合之众而已。当年瓦岗百万大军又能如何,在本王面前还不是烟消云散?多说无益,本王就在这等着你攻打,看看你的三十万大军有何本事。三十万……哈哈……三十万!”

萧布衣大笑回转营寨,颉利怒火攻心,喝道:“隆科萨,攻!”

隆科萨在颉利愤怒之时,不敢相劝,只能硬着头皮指挥,一时间烽烟再起,黄蛇岭前,再起波澜!

※※※

太原郡鏖战之际,李玄霸终于过了黄河,到了柏壁。李玄霸这次并非暗中行事,而是怀揣圣旨,堂堂正正以卫王的身份来到了河东。

终于还是等到了这一天。

可为了这一天,他不知付出了多少心酸的汗水。

李玄霸过龙门,见巨浪迭起、怒涛翻滚的时候,不知为何,眼中泛起了迷惘之意。龙门峡谷间,天上地上,水汽蒙蒙,喧嚣之声,有如千军万马的英魂在此间鏖战。他只觉得自己也化身为一缕英魂,激荡在这龙门峡之间。

他已死了多年。

不要说旁人不适应他复活的身份,就算他自己,有时候亦是感觉如梦如幻。庄周化蝶,非蝶非我,那他呢,是梦是幻?

不知多少星夜里,不知多少风雨中,每次他想到那为他落泪的那双星眸,都是忍不住心口抽搐。

这世上,他活着也好、死了也罢,可真正记着他的不过只有三个人。

一人已死,一人将死,一人生不如死。

可他为这三人做了什么,什么都没有!

他自负才智,却只有在这时候才会去想,为何他身边的人只有痛苦和遗憾,难道他真的从头开始就错了?

所以当黄河飞雾浸透他周身的时候,也浸湿了他的双眸。

转身而行,离开那奔腾怒啸的龙门,李玄霸更显孤单。他选择是过龙门,去柏壁,找在绛县驻扎的吕绍宗大将军。

太原烽烟四起,河东也早就绷紧了身上的那根弦,河东驻扎唐军精兵十数万,而且关中还有增援的迹象。

眼下战局有四,一蓝关、一河北、另外两处就在上党和太原。

虽不信李靖能长驱直入,径取关中。可李靖虚虚实实,竟有兵绕过蓝关,出没在子午谷、斜谷的迹象。此消息传到西京之时,百官悚然,要害之地,李渊毕竟不敢大意,所以李靖在蓝关一口气拖住五王的大军,太子李建成亦是压阵。上党仍是僵持不下,河北战局有如鸡肋,太原胜负关系到河东,但眼下的河东,虽囤重兵,却是最为清净之地。

吕绍宗见到李玄霸的时候,表情怪异不言而喻。

因为无论是谁,见到一个死人站在面前的时候,多少都会有些不适应。

李玄霸恢复了平静,问道:“吕将军,眼下太原如何?”

吕绍宗犹豫道:“据说颉利可汗引兵二十余万已到太原,西梁军已下榆次,正和突厥兵在黄蛇岭激战。”

“据说?”李玄霸扬了下眉头,有了那么点不满。

吕绍宗敏锐的捕捉到这丝不满,却不惊慌,苦笑道:“突厥兵飞扬跋扈,当时传来的消息是突厥已出兵,可具体情况如何,谁都是不知晓。”

李玄霸道:“河东已屯兵十数万,为何不增援太原?”

“永康王并没有下令。”

李玄霸皱眉问,“永康王难道不知道太原的危机吗?”

“太原有突厥兵二十余万,怎么来说,都算不上危险。”见李玄霸不悦,吕绍宗解释道:“卫王也应该知道,我不过是将军,而河东的行军总管是永康王,一切军事方面的调度,都是他来统管。卫王虽有圣上的旨意,可圣上好像说是……卫王这次是河东行军副总管?”

吕绍宗恭敬中带着不敬,李玄霸望了他良久,“这么说,我这个副总管,连吩咐你的权利都没有?”

吕绍宗慌忙道:“末将岂敢,可领军总得有领军的规矩,河东总管最大,圣上待末将恩重如山,我总要鞠躬尽瘁才对。”

李玄霸不动声色,点头道:“好,你很好。”

吕绍宗赔笑道:“卫王赞许,末将不敢当。”

李玄霸缓缓站起,“我现在就去上党找永康王,听听他的主意。若他肯出兵,再来找你不迟。”

吕绍宗如释重负道:“卫王知晓领兵的规矩,末将感激不尽。”

李玄霸不再多说,径直出府上马,向东而去。

吕绍宗的亲信道:“将军,卫王怎么说也是圣上之子,你这样应对,只怕圣上见怪。”

吕绍宗见李玄霸消失不见,这才冷哼一声,“太子、秦王都是坐镇一方,自设幕府,调兵任意。如今圣上只给卫王个副总管的官阶,那用意显而易见了。更何况……”望了亲信一眼,吕绍宗打个哈哈,“我应对无错,一切事情,自然有永康王应对。”

李玄霸自然听不到这些,上马后,出城一路向东,看起来潦倒落寞。

可眼中却燃着熊熊怒火,握住马缰的手都有些发白。

一个吕绍宗当然不值得他愤怒,若他出手,十个吕绍宗也一块杀了,可吕绍宗背后蕴藏的深意,他心知肚明。

但无论如何,他一定要去上党见李神通!

本来自从他死后,局面一直在他掌控之中,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他发现自己竭尽全力,再也无法挽回大局。但这条路他既然走下去,就再也没有回头的可能。

日夜兼程,李玄霸出绛郡、到临汾,穿小路,翻山越岭到了上党。

上党郡亦是战火弥漫。

裴行俨、史大奈兵出长平关,逼近天井关,李神通避而不战。裴行俨也不攻城,亦是等待时机,可从长平关到天井关一路,已是杀机重重。

李玄霸不走大路,弃马翻山而过,从山岭径直来到天井关前。

有兵士通禀,李神通亲自出来迎接,见到李玄霸后,哈哈大笑道:“玄霸,你没死,真的太好了。”

李玄霸心中微有暖意,微笑道:“原来叔父都知道了。”

李神通拉住李玄霸的手,和他并肩入城,叹道:“圣上已对我说明前因后果,我这才知道你的用心良苦。”李神通望着长街,并没有留意到李玄霸脸色有些异样,又道:“若非玄霸当年诈死埋名,我这身老骨头,不见得活到今天呀。李家能有今日的辉煌,玄霸你是功不可没。”

李玄霸唏嘘道:“得叔父一言,我这些年来的辛苦,值得了。”

李神通又是一阵笑,带李玄霸入了府邸,屏退左右,奉上清茶,这才问道:“玄霸,圣上说任你为河东行军副总管,可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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