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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美色(1268)

李世民知道李孝基的本事,不认为西梁军会插翅飞过来。

吩咐完这些后,李世民又命手下严密监视周边的动静,若有敌来攻,当第一时间通禀。

舒舒服服的伸个懒腰,李世民这才叹口气,他现在……万事俱备,只需要再有两三天的时间!

※※※

李唐军强渡沱水,如今在河北军不远处安营下寨!

河北军知道这个消息,没有丝毫畏惧。可刘黑闼知道这个消息后,暗自忧心。他已知道乐寿的心思,更知道河北军撑不了太久,军中粮食已告用尽,他早命兵士急往东部的景城、清池等地调粮,但粮草迟迟不到,他是心急如焚。

东部的景城、清池,已是河北军最后的援地,用光了粮草还怎么做,刘黑闼根本没有想过!

人活着,很多时候,也想不了太多。

其实刘黑闼也知道李世民、李孝基、李道宗对他三面围困,眼下七里井形势极为不妙,但他根本说不了一个退字!

这时候,还留在七里井的人,根本就没有一个想过退!

他们留在这里,只求一战!为心中的悲愤一战!为心头的哀伤而战!

不战,毋宁死!

刘黑闼也早就豁了出去,他身为众望所归,他虽已疲,但是却不能退。他终于明白了窦建德的心情,但他却已经到了窦建德一样的地步,无路可退。

刘黑闼虽已分营出去,让齐丘抵抗强渡沱水的李唐军,但手上已处于无将可用的地步。正心烦意乱之际,帘帐一挑,有两人并肩走进来。

刘黑闼见到,又惊又喜。左手一人黝黑的脸孔,和他肖似,正是他的弟弟刘十善,右手那人,背负枪袋,竟然是传言中,黎阳已死的罗士信!

刘黑闼有弟弟,可他却一直不想弟弟也参与起义中来,实则是因为他私心中,还想保存刘家的一点血脉。是以刘十善虽武技不差,精熟兵法,在河北却是默默无闻。此情此景,刘黑闼早泯灭了和罗士信的一点芥蒂,却责怪对弟弟说,“十善,你怎么来了?”

刘十善快步上前,一把抓住大哥的手,沉声道:“大哥,你不自幼就说过,顶天立地的伟丈夫,当求生能尽欢,死亦无憾!这时候,我若不来,何颜立于天地之间,以后的日子,又有何欢乐?”

刘黑闼本心存责怪,一听到弟弟所言,陡然间热血上冲,悲存天地!

生能尽欢!

死亦无憾!

这八个字充斥胸膛,一时间忧虑不解烦躁苦闷都被抛却脑后,刘黑闼沉声道:“好,生能尽欢,死而无憾,男儿立足天地,当求此战!”

第五五七节 阴招

刘黑闼和窦建德有相似,又有不同。他比窦建德少了分抑郁,多了分豪情。

他被推到今日的地位,是不得已而为之。但他明知明日可能去送死,亦是豪情千万。

听弟弟说及‘生能尽欢、死亦无憾’之时,他已被勾起昔日的豪情壮志、饮马悲歌,他那一刻,甚至有些惭愧。惭愧自己有时候,想的还不如弟弟。

人终有一死,只要死的问心无愧,已无憾事。他刘黑闼从山东战到江淮,从江淮又到了河北,这一生虽不得志,但做事堂堂正正。今日为知己而死、为战意而死、为兄弟而死,那不该有憾。

罗士信本来脸沉如水,听到刘十善所言,竟也脸放光彩。

望着弟弟双眸中的光辉,刘黑闼释然,微笑道:“我只怕齐丘抵抗不住强过沱水的李唐兵,亦抵不住李孝基手下的大将盛彦师和史万宝!”

“我去!”刘十善道。

“你有信心击败他们?”刘黑闼问道。

盛彦师本是李孝基手下第一大将,作战经验丰富,李孝基派他强渡沱水,和刘黑闼对抗,可说是极为倚重。而史万宝号称长安大侠,在刘黑闼心目中,那也是勇猛过人,不容小窥。

刘十善听大哥询问,摇头道:“我没有信心击败他们……但我有信心全力以赴!”

刘黑闼又是欣慰,又是心酸,这时候也无须多言,拍拍弟弟的肩头道:“好,我修书一封,命你为齐将军的副手,尽力抵抗唐军。”他坐下提笔,书信一蹴而就,又命亲信带刘十善前往齐丘部。等弟弟要掀开帐帘的时候,刘黑闼突然道:“十善!”

刘十善止步,并不吭声,更不回转。

刘黑闼眼含泪水,却还能沉声道:“你其实……不愧爹娘的厚望了。”

刘十善一字字道:“你也不愧是我的好大哥!”他说完后,也不回头,冲出了帐外,再不见踪影。

他不想回头,也不必回头。男儿话已说完,何必婆婆妈妈,这也是他大哥教他所言。

刘黑闼见弟弟离去,目光这才落在罗士信身上,“我听说你死了。”

“眼见的不见得是真,何况是听说。”罗士信回道:“我路上遇到的你弟弟……”

“不用说了。”刘黑闼缓缓道:“这时候不来的人,我不会责怪。这时候来的人,何须解释?”

他简简单单的几个字,铿锵有力,罗士信热血上涌,许久的沉闷亦是一扫而空,低声道:“你还信我?”

刘黑闼望向罗士信的双眸,一字字道:“我信你的双眸。我只知道,问心有愧的人,这时候望向我刘黑闼,不会如此坦荡!”

罗士信咬紧牙关,良久才迸出两个字,“多谢!”

刘黑闼笑起来,“这两个字,应该是我说才对。”

他掀开帘帐,和罗士信并肩走出了营寨。

天阴、有雨,雨若牛毛。

牛毛细雨撒在脸上,冰冷中带着柔情。刘黑闼望着营中灯火,感慨道:“我们没粮了,还有人,我们在争夺天下中失去了傲气,但还有傲骨。说实话,方才我还在埋怨,他们将我推到前面,承担着……我抗不起的重量,我很累。”

罗士信有些敬佩的望着刘黑闼,“但是你还在承担,因为你有义。有义有信的人,通常活着都累。”

刘黑闼道:“你说的不错,所以你看似无信无义,但活的比谁都痛苦,我就知道,你心中有难解的结。若是无耻之辈,放开一切的坏,如何会有今天的罗士信呢?”

罗士信鼻梁酸楚,抬头仰望苍穹,任凭雨丝落在脸上,感受那片清冷。

“但我现在已经想开了,十善说的不错。”刘黑闼微笑道:“草活一秋、人活一世、平平淡淡、轰轰烈烈都是死。他们都期待我出头,我不能让他们失望。累也是一种快乐,尽欢就要尽兴,我刘黑闼现在就想带着这些汉子告诉那些高高在上的阀门,我们这些泥腿子,亦是可杀不可辱!轻视我们,要付出血的代价!”

他像是对罗士信说,又像是自言自语。

罗士信扭头望着远方的阴沉,突然道:“下雨了。”

“下了有段时间了。”刘黑闼哑然失笑,不明白罗士信为何突然冒出这句废话。

“河水涨了很多。”罗士信又道。

“可要想过河,还很容易。老天似乎也长眼,方便我们和唐军过河。”刘黑闼道。

罗士信皱眉道:“盛彦师他们驻扎的是沱水的上游。”

“你到底想说什么?”刘黑闼问。

罗士信诚恳道:“刘将军,你下营的地点本来不错,可眼下秋雨连绵,地势又低,对手若是蓄水而淹,只怕我军大败。”

刘黑闼道:“不会!”

“你为何如此肯定?”罗士信不解道:“他们这些门阀看似清高,可为了取胜,端是不择手段,各种方法无不用极。”

刘黑闼道:“非我自信,而是我已派出探子,盛彦师驻扎大营的地方到我们这里,并没有蓄水的举动。”

“再远一些的地方,你可曾探过?”罗士信问。

刘黑闼笑起来,“如果在那里蓄水,岂不是将他们的大营也算计在内?其实秋雨连绵,我本来准备移营了,可见他们强渡沱水下寨,反倒打消了这个念头。其实我们虽是哀兵,但可说没什么希望,他们总不至于为了胜我等,将自己的万余兵士,也算计在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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