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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美色(1246)

探子脸色发青,欲言又止。李世民和众将临时找了郡守府当行营,正在商议下一步的举动,见到探子迟疑上前,皱眉道:“何事惊慌?”

探子张张嘴,“秦王,已探得罗艺、窦建德被谁所杀。”

他说完后,就闭了嘴,满脸的不信。李世民一拍桌案,“拖出去斩了!”他正心情不悦,见探子犹犹豫豫,大违心意,心中恼火。

探子慌忙跪下道:“启禀秦王,非我无能,而是我怕你不信。”

“你不说出来,怎知我不信?”李世民呵斥道。众将也是诧异,这个探子叫做田有德,可说是经验老到,如此犹豫,当有隐情。

探子吞吞吐吐道:“启禀秦王,根据我最新的消息,杀死罗艺、窦建德的人叫做……李玄霸!”

李世民微愕,“李玄霸?”陡然想到了什么,怒喝道:“一派胡言!”他初听感觉有些耳熟,仔细一想,心酸中带着怒意。

探子打了个哆嗦,颤声道:“小人打探了多次,的确流传的是这个消息。我真的……没有说谎。”

众将面面相觑,丘行恭忍不住问,“你探得的李玄霸是哪个李玄霸?”众将当然都知道李玄霸,亦是知道他早死,听到又冒出个李玄霸,感觉自然极为怪异。

探子哆嗦道:“听说就是东都第一高手,也就是秦王的兄弟。”

李世民突然背脊冲起一阵寒意,众人亦是毛骨悚然。

柴绍呵斥道:“荒谬,荒谬!你难道不知道……再去探来!”

田有德慌忙离开,临走的时候,还在阶前摔了个跟头,可见心中的慌乱。李世民心乱如麻,提醒自己探子的脑袋有问题,让自己不能相信。可目光从众将身上扫过去,见到他们亦是慌乱的表情,想要大声呵斥,却又觉得无从说起。

房玄龄最先镇静下来,轻声问,“如今我军已占上谷,大获全胜,微臣倒觉得,趁罗艺新死,燕赵军慌乱之际,乘胜追击!”

他的声音带着平和之气,让李世民终于镇定下来,沉声道:“愿闻先生高见。”

房玄龄走到作战地图前道:“本来圣上一直以来做出的态度,都像是要和窦建德联手对抗萧布衣,但眼下看来,不过是圣上的一计而已。到如今,我等虽不知圣上施何妙手除去罗艺和窦建德,但显而易见,圣上的手段极为高超,明修栈道,暗中却除去了还妄想和我们结盟的窦建德,甚至就算消息的散布,也让对手云里雾里。想就算卫王在天之灵,都会庇佑我等,何愁圣上不能天下一统?”

众人恍然大悟,都道:“原来如此!”

卫王就是李玄霸的谥号,李渊称帝后,将皇室宗亲都加以封赏,李玄霸虽早死,却也封了个卫王。

众人方才惶惶的一颗心,听到房玄龄的解释,这才都明白过来。原来李渊早有定论,是以才让众人兼程从井陉出军。至于什么李玄霸杀了对手,不过圣上的疑兵乱军之计。

想通这点,众人都是大笑起来,一改诡异之气。丘行恭笑道:“我等莽夫,原体会不到圣上的如此心意。”

李世民却总觉得不对,但见气氛融洽,遂把疑惑压了下去,赞叹道:“非先生解惑,我真的以为二哥复活了呢!”

众人又是大笑,李世民也跟着笑,只是嘴角虽笑,眼角却是忍不住的跳动几下。

房玄龄看在眼中,并不说出,刘弘基笑道:“好在先生大智,定了军心。”

众人均道:“极是极是。秦王总说先生智谋过人,如今一看,果真不假。”

房玄龄微笑道:“我这是看众将军疑惑在心,擅自揣摩了圣意,说不定圣上不喜,各位若是抬爱,还请不要说出去,在下就是感激不尽。”

众人犹豫片刻,李世民笑道:“好在殷尚书身子不适,暂时休息了。”众人得到李世民示意,笑道:“不错,殷尚书不说,我等断不会说的。”

此次行军,老臣只有殷开山坐镇,只因为李渊对李世民渐渐放心。殷开山自从首义开始,除了议事外,每次行军打仗,必跟李世民,甚至在浅水原惨败的时候,还替李世民背了罪责。他虽背了黑锅,但李渊心知肚明,更赞赏这个老臣的识大体。其实不但李渊对殷开山器重,李世民也是心下感激,对殷开山极为尊重。殷开山因为功劳,如今早升为兵部尚书。

殷开山毕竟游走在李渊、李世民之间,只要他不说,众人没有必要嚼这个舌头。众将心道圣意难测,房玄龄如此小心,也是道理。可又怕隐瞒不报,还是罪名,见秦王开口揽下,都是放下心事。

李世民见众人齐心,心中暗喜,又问,“既然如此,先生如何定下以后大计呢?”

房玄龄道:“本来依我来看,秦王奇兵过五回岭,上谷当有一番鏖战。上谷周边,群山缓拱,水路四通八达,徐水、易水、涞水纵横交错,若碰有效的抵抗,第二关就应该是涞水。过涞水后,涿县、良乡都是不足为虑,到涿郡大城后才能碰到第三关阻挠。之后若能下涿郡,可徐徐图渔阳、昌平、安乐等地。可眼下看来,微臣的揣测已有问题,燕赵兵溃,兵败如山。上谷重城拿下都是轻而易举,可见幽州兵士的无主。所以依微臣所见,秦王当乘胜追击,痛击穷寇,暂时休整后,将上谷留下兵力暂守,然后过涞水,径取涿郡,说不定可一举拿下。”

李世民听的眉飞色舞,一拍桌案道:“先生所言正合我意。乘胜追击,痛击穷寇,不亦快哉!刘总管,速安排人手守城,命大军休整两个时辰后,出兵涞水!”

李世民吩咐完毕,各将分司其责,纷纷退下,李世民却一把将房玄龄抓到后厅,屏蔽左右后,这才肃然道:“先生方才所言,绝非本意。”

房玄龄故作糊涂道:“不知道秦王是说微臣所言的哪句话?”

李世民正色道:“卫王杀了罗艺、窦建德消息,绝非空穴来风。圣上素来持重,怎么会用这种诡异的传言?”

房玄龄缓缓坐下来,“那依秦王的意思呢?”

“卫王……是不是没有死?”李世民双拳紧握,手心满是汗水。

房玄龄半晌才道:“当初卫王身死,好像是秦王亲眼目睹?”

李世民却不落座,在厅中走来走去,显然心绪难宁。终于下定了决心的样子,坐到了房玄龄的对面,“我的确亲眼目睹卫王身死。不止是我,萧布衣也看到了,蓬莱当时的群臣都已见过。我还试过卫王的鼻息,若是没死,我怎能如此惊骇?”

“秦王亲手将卫王下葬的吗?”房玄龄问。

李世民错愕道:“不是,那又如何?”

房玄龄良久才道:“若依微臣揣摩,应该是圣上一手操办此事吧?自从蓬莱后,秦王可见过卫王的遗体?”

李世民想了良久才道:“玄霸身死,我爹悲痛欲绝,对着他的尸体哭了一夜……我也一旁看到。”见房玄龄想说什么,李世民忙问,“有什么不妥?”

“你说圣上曾对卫王哭过一夜?”

李世民感觉身上有点冷,点点头,见房玄龄不再言语,缓缓道:“后来圣上太过伤心,怕见卫王的尸体,这才封棺,之后……就没人再见过卫王的遗容。然后棺椁就一直抬到了太原,在雁回山附近下葬。我其实……”

李世民欲言又止,房玄龄问道:“其实什么?”

“其实卫王好像早有不详之感,是以给我写了很长的一封信,吩咐我以后如何去做,才能保李家平安。后来很多事情,的确如同他猜想,李家最后也才保存。”

说到这里,李世民沉默下来,一字字道:“先生,你的意思是,卫王诈死,而圣上早就知道?那一夜,他不是哭卫王,而是和卫王商讨存亡之道。而卫王一直隐身暗处,到如今突然出手,杀了窦建德和罗艺?”

李世民说完后,厅中有幽风吹过,满是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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