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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美色(1241)

他的第三次出手,径直毒杀了薛举,巩固了关中的势力。

他的第四次出手,暗算了始毕可汗,让草原势力重新划分,打破了萧布衣对草原的制衡,也为争取草原先机埋下了伏笔。他和萧布衣虽从未直接对决,但是暗战早就开始,可说是互有胜负。

之后李玄霸就一直没有再出手,他是高手,高手就不会无谓的出手,左右大局才会出手,惊天动地才会出手!高手也不是成天拿个刀,背把剑找人比武切磋,显示寂寞。真正的高手,当求无愧所学,做一番男儿心目中气壮山河的豪气伟业!

他没有出手,可又有谁知道,他谋划着另外一次惊天动地的大事。

李玄霸一直让裴矩运筹,他不过乔装成了杨善会,混在裴矩身边,等待着机会。他也是一个善于捕捉机会的人,他也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结果就是,河北军、燕赵军两败俱伤,罗艺身死,薛家四虎几乎伤亡殆尽,裴矩断腿,窦建德奄奄一息。

这些事情,无论哪件说出去,都可谓轰动一时,可他李玄霸却一口气做成,所以他值得骄傲!

罗艺、窦建德一死,河北已成无主之地,关中军已出兵,先取幽州,径直南下,可和萧布衣平分秋色!

李玄霸就那么静静的站着,还如杨善会般,喜欢站在不起眼的角落,不希望引起旁人的注意。

但没有人会不注意他。

他说可惜晚了的时候,却有着极强的讽刺意味,因为这句话,裴矩也说过。好饭不怕晚,但是心机之争,晚就是败,败就是死!你晚想到半分,都是关系极大,裴矩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不知心中是何滋味!

窦建德血都快吐完,虚弱道:“我明白了。”

裴矩嘴唇嚅动,也想说什么,可终于还是忍住。他当然也明白了,杨善会先袭他裴矩,再暗算窦建德,两面不讨好,所作所为,实在让人费解。但杨善会却是李玄霸,所有的事情无需解释。这两方势力还在角逐不休,甚至干扰李唐出兵,李玄霸翦除这两方领军人物,阻力不攻自破。

李玄霸望着窦建德,眼中多少带着怜悯之意,“你明白了什么?”

窦建德双眸无神,真正的油尽灯枯。他老了、疲了、倦了、伤了、痛了,再加上护体之功已破,所以他要死了。

可临死前,他总要问个明白,这或许就是临死之人的悲哀。但千言万语,又一时间不知如何问起。终于道:“你不是杨善会?”

这个问题很可笑,在场却无人发笑,那些死士也停住了手,他们是为杨善会拼命,但是突然发现自己效忠的换了个陌生人,心中的彷徨诧异不言而喻。

窦建德显然和杨善会有联系,所有的人已明白。因为方才杨善会对裴矩反噬,窦建德竟然一点诧异都没有。

此中乱局,错综复杂的关系,却少有人整理的明白。

幸好李玄霸明白,他思路一直都很清晰,所以他答出了窦建德未问完的问题,“我不是杨善会,我不过是用了一年左右的时间,模仿杨善会这个人,我甚至扮成一个死士去跟随杨善会,琢磨他的一举一动。”微笑的望着裴矩道:“你显然不如我熟悉杨善会。”

窦建德失神道:“我也不如你了解杨善会。”

李玄霸用了一年的时间模仿杨善会,用了一天就取了最后的成功!可这种魄力、忍耐和心智,又有哪个能做到?

裴矩听到李玄霸的解释,没有愤怒,冷漠道:“八十岁的老太婆倒绷儿,我输了,这次心服口服。”

李玄霸眼中有了敬佩之色,“天涯,我最佩服你的就是这点,输了也好、赢了也罢,总是如此的洒脱释然。”

裴矩道:“不洒脱能如何,难道要大哭一场,让你高兴?”

李玄霸沉默半晌才道:“你和杨善会早有联系,我知道。我也知道,你迟早会找杨善会。”

“所以我开始诈降算计窦建德,你就乔装杨善会算计我?”裴矩落寞道。

李玄霸又想了半晌才道:“我不想算计你,只想借力而为。我知道你在算计窦建德,我要掌控河北之地。巴蜀先机已去,若是河北再失,显然再难回天。我不想对付你,但是我必须除去你,不除你,我的计策终不能行。”

他这句话说的有些古怪,裴矩如斯聪明,却是一听就懂。李玄霸所用之法,其实和他所用都是大同小异,太平道之人最擅长的并非攻城拔寨,而是借力打力,顺水推舟。李玄霸本来的用意是取河北,为关中出兵谋求先机,但谈何容易?以裴矩的惊天之计,尚等了许久,李玄霸自知这点不及裴矩,是以索性锦上添花,助裴矩成事,然后在关键时刻出手,取得胜果。裴矩算计这久,最终还不过为他人做了嫁妆。

裴矩突然笑了,笑的极为开心,李玄霸对他,总是不失谨慎,小心问道:“裴矩,你笑什么?”

“我笑我筹划了惊天一计,结果成全了萧布衣。我又筹划了翻身一计,结果成全了你。”裴矩淡淡道:“这也很好呀。很好!想天下之大,我两计成就了两个霸主,岂不妙哉?”

他语带深意,李玄霸望了他半晌,摇头道:“一点都不好。若没有你的计策,就没有萧布衣的今天,说不定天下早已一统。”

“一统又能如何?不过是改朝换代,换个皇帝,周而复始的愚昧罢了。”裴矩仰望苍穹,“这世上只有一人了解我的用意,那就是张宗主!”

张宗主就是张角,裴矩说及张角的时候,脸上落寞中夹杂了敬仰。他本来断了一手一足,脸上又被窦建德划了一刀,形如厉鬼。可仰头一望,竟让人有种飘逸之感。

裴寂的飘逸之气,已镌刻在骨头里,无论成败!

李玄霸不语,看似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讨论。东都那个多病意气的高手,过了多年,变的病好沉凝,但骨子里面的骄傲不改!

或许他认为裴矩说的正确,或许觉得无谓,但于事无关,他不想表示想法。

裴矩终于望向了李玄霸,“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融入了杨善会这个角色?牛口的时候,当然不是你,要是你,合你我之力,当不会让萧布衣逃走。你若是那时的杨善会,想必早已杀了思楠!”

李玄霸惋惜道:“你说的不错,我那时正有他事要做,所以未能参与。不然合你我之力,不见得能让萧布衣逃命。我兵法虽通,但比起杨善会还是大有不如,所以我那时候,就算有暇,亦是不敢冒险,我只怕在你面前露出破绽。再说我不能确定你到底什么时候要出手,我时间有限,又如何会扮个杨善会空耗光阴?可若知道那次几乎杀了萧布衣,我就算舍弃今日的大计也要出手,可惜……时不待我。机会错过了,再寻千难万难。”

“那时候还有什么事情让你如此忙碌?”裴矩忍不住问。

李玄霸望了窦建德一眼,轻声道:“裴矩,我其实一直都留意你的举动,对于你转投河北亦是疑惑。后来我才明白,我要是你,也是一样的做法。天下之局,有如博弈,取势弃子,寻常之极。你野心如斯,当然想吞并罗艺、窦建德地盘,也要诱发他们火并一场。我就一直等这个机会,易水征战的时候,我就知道,这是你的机会,亦是我的机会。我终于可以正式成为杨善会,我了解杨善会,所以杀了他也不是难事。”

“这当然不是你的全部布局,因为你还骗过了窦建德,他显然把你当做是内援。”裴矩问道。他败了,败的心服。但他最擅长吸取教训,所以他希望了解李玄霸的每一步棋。

李玄霸微微一笑,“我这些日的忙碌,正是要取得窦建德的信任,我可不想杀了窦建德后,河北又出个裴矩。天涯,我知道,就算你断了一只手,我也不见得是你的对手。天底下能胜过你的屈指可数,但我绝不在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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