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江山美色(1139)

顺着洛水走下去,萧布衣站在一幽静处,想起了太多太多。他的庙堂生涯,就是从这洛水旁开始,而且像洛水一样,不舍昼夜的前行替换。

看着洛水上舟来舟往,萧布衣眼角湿润,或许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是萧布衣。在其他时候,他不过是个高高在上的西梁王。

突然想要喝酒,萧布衣虽知道自己不会醉,可想像着一杯杯喝下去的感觉,也是心动不已。

记得附近有个酒楼,当初和众兄弟来过,萧布衣才要寻过去,突然听到附近嘈杂声阵阵,似乎有人打架斗殴。

萧布衣大奇,自从他治理东都以来,百姓安乐,看起来都有些路不拾遗的味道,又有谁会在天子脚下惹是生非?

循声走过去,才发现一人踉踉跄跄的从一个酒楼跌出来,摔倒在地,口中还一个劲的喊着,“酒……给我酒喝。”

萧布衣叹口气,暗想也只有酒鬼才会这样不知轻重。酒楼掌柜和伙计早就围在那人身边,拳打脚踢,喝道:“让你吃白食。”

萧布衣不想理会,转身要走,可才要举步,突然身形僵硬。难以置信的转过头去,望着那个酒鬼,萧布衣错愕片刻,已疾步赶过去。

这时候,一个伙计,正举着根烧火棍,就要打下去。陡然间棍头被一人抓住,萧布衣沉声道:“住手。”

萧布衣就算穿着和百姓仿佛,可那股气质早就让人侧目,伙计情不自禁的松开棍子,倒退两步问,“你是谁?”

围观众人有了那么刻宁静,萧布衣不理众人,俯下身去,望着地上的那人,诧异道:“杜总管,怎么是你?”

地上那个落魄不堪的酒鬼,竟然是杜伏威!

萧布衣从未想到过,威震江淮的一方枭雄,竟然到了今日的地步。不但喝酒没钱,而且吃白食,挨打也不能还手。

心中有了怒火,萧布衣几乎想立刻责问有关官员到底是怎么回事。无论眼下杜伏威如何,毕竟他是条汉子,萧布衣对他只有敬重。可杜伏威身为朝廷大员,荣禄一时无二,眼下怎么会如此落魄?

原来杜伏威处理完历阳之事,把剩余的事情交给义子阚棱处理后,就回转了东都,他比萧布衣早回了几日,萧布衣回东都之时,还想去他那里探望,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碰到。

早有兵士发现这里的骚动,赶了过来,掌柜的见到萧布衣的时候,脸色微变,可还不敢确认。兵士见到萧布衣,慌忙跪倒道:“参见西梁王,属下保护不周,还请恕罪。”他们不知道这里怎么回事,可见到西梁王扶着个醉汉,都是惊出一身冷汗。

掌柜的吓的脚有些发软,和众伙计咕咚跪倒,迭声请罪,萧布衣不管,只是望着杜伏威的那张脸,这才发现,原来的意气风发,指点江山,都已化作酒入愁肠,点点血泪……

第五零三节 神仙

萧布衣见到杜伏威那张脸,几乎觉得自己认错了。他和杜伏威分别并没有多久,可杜伏威变化实在太大。

萧布衣从未见到过如此颓废的人。

可见到那脸上的悲伤,萧布衣又知道,他没有认错人,因为只有杜伏威,才有这么多镂骨铭心,无可派遣的忧伤。

杜伏威望着萧布衣,眼神很是空洞,只是道:“酒……给我酒喝。”

萧布衣回头道:“拿酒来!”

他沉声一喝,酒楼掌柜忙不迭的回去拿酒。这个酒鬼虽颓废,却是认识西梁王,他们打了西梁王的朋友,还能在东都留下来?想到这里的掌柜,几乎要被吓死,摔了几个跟头,却还奇迹般的拿来完整的一坛酒来。

萧布衣拍开泥封,将酒坛子递给了杜伏威。

杜伏威本是茫然,见到酒坛子,一把抢过来,‘咕咚咚’的灌下去,酒水淋漓,浇遍了全身。

等到半坛酒喝完后,杜伏威反倒清醒些,睁大了醉眼,喃喃问,“你是……西梁王?”

萧布衣凝望着杜伏威道:“我是萧布衣!”

杜伏威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将酒坛子递过来道:“喝!”

萧布衣并不推搪,举着酒坛子灌了几口,奔放不羁。无论兵士、抑或百姓,均是看的两眼发直。

他们从未想到过,原来西梁王喝起酒来,比他们还要豪放。

这时又匆匆忙忙赶来个郎将,见状悄悄让兵士将百姓劝走,让掌柜回去。掌柜心中忐忑,不敢有违,只好回转楼中。

楼内的食客却是伸头出来,好奇的张望。西梁王在此的消息,已悄然传开去,他们听了太多西梁王的传说,可少有人见过,难免好奇。

萧布衣对这些,一直都是视而不见,他没有责怪郎将,亦是没有埋怨百姓。实际上,他理解这些人的想法,郎将为他安危着想,百姓却是有天生好奇的本能。

见萧布衣喝酒如喝水,杜伏威终于展露出久违的微笑,虽然有些涩然。

“我记得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给了我几弩箭。”杜伏威望向远方,“那时候的萧布衣,心狠手辣,却还有着草莽之气。可自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那时候的萧布衣。现在的萧布衣,是西梁王,高高在上。随便走到哪里,均是前呼后拥。”

萧布衣看了下周围,终于道:“有时候,我更喜欢……你们的生活。”

杜伏威笑了起来,满是凄凉,“我们的生活?妻死友叛,儿子抱怨,你真的喜欢?”

萧布衣半晌才道:“对于你的一切,我也很是无奈。或许……我不迫你那么紧,你不会变成今天这样?”

杜伏威捧着酒坛,坐在地上,自语道:“你不迫的我这么紧?这么说,一切都怪你了?”

萧布衣叹口气,“如果你这么想会舒服些,大可以这么设想。”

杜伏威涩然的笑,“是呀,你也知道,我不过是自欺欺人。西梁王,你能今日,还对我不错,还安慰我,我很欣慰……我欣慰的是,百姓在你手下,或许真的有好日子过。我的兄弟放下了兵刃,不会再被朝廷所杀。”

萧布衣索性盘腿坐下来,就在墙角,众兵卫眼珠子几乎掉下来,又有种亲切的感觉。因为他们觉得,西梁王这人极为随便和随和。

“我一辈子打拼,却是一事无成。”杜伏威继续道:“其实我也很想把过错,都推到你的身上。没有你萧布衣,我杜伏威过的很好,没有你萧布衣,我或许还能挣扎几年,没有你萧布衣,或许我老婆,我兄弟还在我身边……”

‘呯’的一声响,杜伏威已扔了酒坛子,用力的挥着手,放声大呼道:“可我知道,那是自欺欺人!没有你萧布衣,还有李布衣,张布衣,我杜伏威,还是今日的下场。”

酒坛子炸裂,兵士有些紧张,萧布衣却是摆摆手,让他们退后。

如果杜伏威发泄下的话,能让他好过一些,萧布衣愿意陪他。

“凤仪其实说的没错,辅公祏说的没错,可我也没错。”杜伏威惨然笑道:“可我们一开始,就已走上了一条不归路。如果有一天,有可能,我宁可不当这个总管,那我……可以有多些时间,陪陪亲人。我宁可我是辅公祏,我也不想再当杜伏威!”

他嘶声吼着,脖颈上青筋暴起,“可是,有这可能吗?”

萧布衣只能把手放在他的肩头,“杜总管……你看开些,你还有……儿子。”他对敌是口若悬河,有如刀剑,可现在的劝说,却多少有些苍白无力。

杜伏威咧咧嘴,“你说的不错,我还有儿子,所以我还不会死。你放心……我不会死。”他不再多说,晃晃悠悠的站起,又向酒楼走去,“西梁王,我还要喝酒。你……有你的事情,你去忙你的吧。”

他这时候,虽然站立不稳,可看起来已很清醒。

萧布衣知道他想要静静,不再跟随,才要离去,杜伏威突然叫道:“西梁王……”

“何事?”萧布衣沉声问。

上一篇:军阀治世 下一篇:歃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