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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君(68)

秋亦听得发笑:“还真道我不会动手是不是?”

那丫头微微一怔,眼见他站起身来,心里徒然惊住,还没来得及辩解,秋亦就一手拎着她,利利索索地往门外一丢,随即砰地一声关上门。

“三少爷!”

这一摔虽然不重,可还是把这丫头吓得不轻,她站在门口来来回回焦急地走,正在这时旁边回廊走来一人,等看清他模样,她如见救星。

“朱、朱总管。”

前方屋门紧闭,纱窗上正映着一人身形,猜都不用猜,便知晓出了什么事。朱管家站定脚,正含笑着要说话,那灯光却倏地灭了。

“少……少爷。”

他汗颜地出声唤道:“这云姑娘不在,您身边没个伺候的怎么行呢。”

半晌没人答话。

“三少爷?”也不知他是真睡着了还是装睡的,朱管家为难地挠着头,旁边的小丫头委委屈屈地看他。

“总管,我现在怎么办?”

“没事没事,不着急的。”他皱眉苦思,忽的灵机一动,小声叮嘱道,“你回去,明早再来,便像这样……”

后面声音太小,秋亦听不清,但也没刻意去听,虽是眼下毫无睡意,可也不愿再点灯起来。故而匆匆褪了外袍将上床躺下,他正伸手捏了被衾一角,耳畔闻得清脆地声响,似有什么掉落在地。

借着窗外的灯光,他低头往下看,脚边一支玉簪静静躺着,样式有几分眼熟。

秋亦俯身拾了在手,温润的触感倒像极了那人的性子,这支簪……不是在紫薇山时就遗失了么?

他想起那日夜里在湖边见得她固执地寻找,河风冰冷,怎么劝都劝不住。

这算什么好东西,也值得她冒这个险。

秋亦在床边坐下,摸着那玉簪簪身。说来虽是他出钱买的,可当时也确未仔细看过,不过只是随手拿了一支罢了……

如是一想,自己那时也是没有认真待她。

现下,她跟着昔时,大约会比跟着他要好得多吧。

他兀自坐了良久良久,直到月上中天,听灵堂里传来凄凄啼哭方回了神,掩被睡了。

一夜无眠。

明月如钩,凉似秋水。

喝了药,听君就伏在桌上,面前摆了本书,昔时于她旁边坐了,一个字一个字地教她念。

她咽喉如今能出声了,但因常年没有说话,吐字不清不楚,偶尔一句话里半句都得用手比划才能表达。昔时着实看不下去,正好闲的无聊,也就耐着性子教。

好些时候听她那口音奇怪,忍不住就想笑。

被他看得浑身都不自在,听君不免窘迫道:“……有那么好笑么?”

“噗——还好还好。”他憋笑憋得辛苦,指着那字儿强自忍耐,“你别在意我,多练练,多练练就好了。”

见他这般模样,听君登时也说不下去了,摇了摇头。

“今天就不念了罢?”

“都行,你若是累了,那就休息。”他回身招呼门边的小丫头去打热水,自己却仍死皮赖脸坐在椅子上,挪也不见挪一下。

听君又不好意思赶他走,可找不到事情做,不知与他能说什么,两相对望,静默无言,气氛显得有些尴尬。

“这星星还挺多。”昔时抬头望了一眼,笑道,“明日带也你出门走走吧?大夫说你该多走动走动。”

“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此番他帮忙良多,听君犹觉过意不去。

“有什么麻烦的,我也是个闲人。”他这话倒是不假,听君听着也就安心了几分。

“那你早些睡,明早我再来看你。”

“……好。”

推了门出去,神清气爽,连走路都轻快得很。昔时哼着曲儿往自己房里去,路上还不忘对那端水来的小丫头甜甜一笑,后者身上一抖,瞧得一阵恶寒。

次晨,天刚放亮,秋亦就被窸窸窣窣地动静吵醒,他捏了捏眉心,正翻过身,面前一个丫头笑嘻嘻地望着他。

“三少爷你醒啦?”

他蓦地愣住,随即坐起来,沉声道:

“你如何进来的?不是说了不要你伺候的么?”

那丫头没回他这话,反而殷勤地把备好的巾帕拧干,递了过去:“少爷先梳洗,一会儿我再去厨房拿早膳来,朱总管说今儿外面会来人祭奠老爷,您得早些出……”

她话音未落,秋亦就将床头的铜盆掀翻在地,脸上毫无表情。

“滚。”

第37章 【除却巫山】

那丫头吓得不轻,正手足无措之时,忽然反应过来,未及多想对着秋亦就“扑通”一下跪了下来,头微微低垂,一言未语。

秋亦看得一怔,刚要出言喝她,话到嘴边不知为何却又咽了回去。

等了良久没见吱声,那丫头暗松了口气,小心翼翼抬起头来,眼里泪光闪闪。

“三、三少爷,是不是我哪里伺候的不好?您……”

一听她开口说话,秋亦眼神登时冷了下来,嘴中哼了一声,笑问道:

“这一招,是谁教你的?”

“我、我……”她支支吾吾了几句,“没什么人教,教什么?您这话,我听不懂……”

“我房里从来不要人伺候。”似也不愿听她废话,秋亦披了外衫,站起身。

“这回放过你,如若你再不知好歹跑过来,我就把你这双腿废了,省得你管不住它!”

头顶上一股寒意凌人,丫头浑身不由哆嗦,忙颤声道:“是,奴婢再也、再也不敢了。”

秋亦看得心烦:“还不滚?”

她连滚带爬地起身,一面施礼一面往外走。

窗外天色阴暗,一副要下雨的样子。

灵堂立了之后,陆陆续续便有远方亲友前来祭奠看望,随后请了盘云教的道士做法超度,此后就是长达四十九日的烧七。

这一切事务都是由朱管家张罗,秋亦主持的,秋家夫人自打老爷逝世后便一病不起,只偶尔去灵堂前哭上一阵。

起初秋亦只以为她是故作玄虚,想引他放松戒备,但慢慢观察却发现并非如此。

秋夫人虽满腹心机,可对秋莫当真是一片痴心,短短半月来,整个人已消瘦如柴,面无神采,甚至望着秋亦的时候,那眼底里还带着几分酸涩。

有时候静下心来,他也常常思索。

自己回到秋家,不过就想拿回那份家产,在娘坟头上烧了,至于这山庄,这些铺子田地,对他来讲又有什么重要的。

这府上大大小小的人和事,本就跟他无关,又何必多费那些心思去算计。

说来,他也是个懒散的人。

头七的佛事才做完,朱管家在那堂内正指使着仆役摆放贡品,回头见得秋亦立在那棺椁一旁,脸上略有几分憔悴。他以为是他念及父亲去世伤心劳累所致,不由心生感慨,遂上前劝道:

“少爷,时候也不早了,您且回去休息吧,这儿有我呢。”

秋亦揉着太阳穴,眉头微皱。

“也好。”

这几日也不知怎么回事,总觉胸口发慌,早上越睡越沉,若不是旁人唤他,只怕他还不会轻易苏醒。按理说他对秋莫毫无感情,倒不会对他之死有所触动,怎么莫名起了这些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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