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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君(64)

哪怕是给她一个解释的机会也好……

时近午夜,夜半无人,她独自想了又想,待得头顶月轮慢慢移动,将亮光泼于身上时,顷刻间没有忍住,泪如雨下。

这般无助的感觉早已经历了数回,可只这一次生生令她难受不已,真想大喊大叫几声才得舒服——只可惜她又不能。

许久许久没有说过话了,都快忘了能说话是怎样一种感觉。

老天连这样的权利都自她手里夺走,她还剩下什么?

现在就是死了,都没人会在意的。

这一辈子来去也轻松,了无牵挂。

听君倚着墙壁痛痛快快哭了一回,直到天边微明,晨星渐隐,鸟鸣四起,她才觉得困倦,缩在那柴堆之旁,闭目浅浅睡去。

书房内,灯烛的亮光已被外面日头掩盖,朱管家端上来一碗热粥,回头见秋亦坐在案前,手撑着额,双目微垂,神色淡然,波澜不兴。

“三少爷还是吃点东西吧。”他自怀里摸出一个小巧锦盒,微笑道,“这几日情况特殊,您在用膳前可用此枚银针试毒。”

“不必。”秋亦扫了一眼,缓缓放下手来,“有没有毒,我一瞧便知。”

自年幼时中毒后,那钻心之痛一生铭记,同样的手法怎还会第二次上当。

因听他此言,朱管家放下那盒子,把热粥呈了上去。

粥是按着他的口味煮的,清淡得很,什么也没有放,秋亦吃了两口却还是搁下勺来,总觉得口中寡淡无味。

“少爷可要保重身子啊。”朱管家看他这般心神不宁的模样,忍不住叹气。

秋亦冷笑着推开碗,取了巾帕擦手:“你倒是很闲,老在我身边转悠作甚么?”

“诶,老爷这般器重少爷,老奴自然也是随着少爷的了。”朱管家亦存有私心,早些年得罪过秋恒,眼下正看秋老爷有将山庄交给他打理的想法,故而且先来于他示好。

“话说回来,听老爷跟前伺候的丫头说,他昨儿夜里又吐了不少血,怕是大限将至。眼下夫人、二小姐还有四少爷都轮流在老爷床边守着,少爷……您看,也要不要去一趟?”

“去,自然要去。”秋亦站起身来,“眼下还不知昨夜下毒的那丫头是受何人指示,正巧看看热闹。”

“可那丫头,不是已经撵出去了么?”朱管家只觉奇怪,“少爷如何不先派人拷问她,再作打算?”

“有什么好拷问的,她有备而来,任你打死她她也一口咬定了听……”后半个字良久没有道出口,秋亦默然无话,隔了半晌,才淡淡道。

“昨日下毒不过是个引子,好戏还在后头。”

“是是是,少爷高见,是老奴愚昧。”朱管家见他将出门,连忙去取了床头的外衫正要服侍他换上。

秋亦看着那衫子微微一僵,伸手拿了来。

竹青色的长袍被人洗得甚是干净,手指触及衣领上的一小块凸出之处,他凝眸而瞧,那上头两领子对着分别绣了一朵云纹,线为白色,洁白无瑕……

不知为何,似乎就能见得那个人在眼前,笑容温暖,安安静静的,常常会因一些锁事站在原地发呆出神,又太过怯然,动不动便被吓得脸色苍白,身子还很弱,时不时得些乱七八糟的病,风一吹就将倒了一般……

朱管家站在身侧,就看他来来回回摸着那衣裳,也不穿也不说话,一时不明所以。

“三少爷,您这是……”

不待他说完,秋亦就打断道:“她怎么样了?”

“她?”朱管家怔了好一会儿才悟出来他这指的是听君,忙道,“云姑娘现下在仓库边儿的柴房里头。这会子也不冷,那屋里虽然简陋,不过还算整洁,没什么蛇虫鼠蚁的。”

秋亦闭目叹了一声,换上袍子:“别让人为难她。”

“是,这个老仆自然知晓。”

“嗯,走吧。”

院中,朝阳初升,却无端清清冷冷的。

*

这些天,时间过得飞快,听君日夜守在柴堆旁,只能从头顶的小窗得知是早或是晚。

没有人来看过她,小厨房倒是会按时送饭过来,而后便将门锁上。屋外有时热热闹闹地听人说话,说老爷的病情如何如何,又说三少爷房里的某个丫头怎样怎样。

有时候鸦雀无声,万籁俱寂。

她没有秋亦的一点消息,而他也从来没来。

今日天气甚好,灿烂的阳光照在木柴之上,时间久了,那上面竟也是暖暖的。

听君掩口咳了好几声,才扶着旁边的干柴站起来,日光照在脸上,暖人心脾。她的嗓子愈发的坏了,尤其是这几日晚间,气温一降,她就忍不住的咳嗽,好几次竟都快咳得晕过去。

这屋子离东西厢房都很远,端得是她咳再大声也无人听见,无人搭理。

耳边远远地忽闻得一串脚步声朝此处逼近了,算着时辰也该到午饭。听君正回过身,那门就给人推了开来,一道炫目的亮光刺入双眼,听君抬手挡了挡,但见门外一个娇小玲珑的身子立在那儿,手里挽着食盒。因背着光瞅不清面容,她定睛看了一阵才发现是花开。

“云大姑娘。”听她话带讽刺,脸上含笑地朝听君招手道,“吃饭了。”

说罢便把食盒自臂弯间取下来,在地上摆开,

听君皱着眉蹲下身,平日里来送饭的只是些粗使的丫头,像她这般身份,不去夫人房里伺候,怎么好心来给她送饭?

瞧着地上的菜,左右觉得心头不安,听君知道她不懂盲语,故而也没动手,只默默看她摆完碗筷。

等了半晌没看她动筷吃饭,花开不耐烦地递了碗过去。

“你倒是快吃啊,我还得把碗筷收拾了回去。你当我这么有闲工夫?”

听君接过碗来,心想你既是没空何必又特意跑来送饭,这饭里头只怕有问题。她低头捧了碗,望着那饭还是没动。

花开看得心急,不由冷笑骂道:“怎么?还这嫌菜不好吃?

你以为你现在是谁,配吃好东西不配?有得吃就不错了,真当自己要飞上枝头变凤凰?我呸。”

她说着便往地上啐了一口。

“往日你仗着少爷跟你撑腰,眼下看看谁还来救你。好好儿叫你安分些替夫人做事,你倒好,这会子让人栽赃,抓得把柄。还做梦夫人会领你回去呢?”

听君暗自叹气,她这么骂着自己也没有胃口,索性把饭碗推了回去,示意不饿。

“你!”

花开没料到她还真说不吃就不吃,咬牙瞪了她半天,夹了几筷子菜塞到她碗里,冷声道。

“我还不信了,今儿就灌不了你几口饭!”

听君看她这般架势着实一愣,往后退了一步,伸手想去拦她,怎料喉中蓦地一阵刺痒,她眉头一皱,抚着胸口剧烈咳起来。

花开也被她吓了一跳,端着碗见她咳得撕心裂肺:“好好好,你倒是会装病,在我面前还这么嚣张!”

她将唇一抿,扬手就要打。正在此时,门外蓦地一道黑影闪过,乍起一股凉风,花开尚不知什么情况,手腕就被人捉住,那力道之大似乎要把她骨头捏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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