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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君(55)

将上马车之时,方简却忽然叫住她。

“小姑娘,你且随我过来,我有话要同你说。”

听君点了点头,正依言过去,秋亦倒也理所当然迈了几步,怎料方简抬手一立,挡住他:

“诶,这和姑娘家说的事儿,你来听什么。”

秋亦闻之眉毛就打起结来,心自不悦:“师父也是姑娘么?”

方简打着哈哈笑道:“那不一样,不一样。”

分明看见方简这是要和听君交代事情,白涉风机灵地往上一凑,笑道:“师兄不能听,我总是能听的吧。”

“随你随你。”方简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只将听君拉到那墙下,悄悄地道:“丫头,我这徒弟性子不好,你也知道,往后我不在他身边儿,就劳烦你多给看着他些。他不喜那秋家人,也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你可得多劝着他些。”

这话说得,倒有些让她犯难。

——他对我而言,是主子,我的话他不一定会听。

“诶,我教你。”方简笑吟吟地颔首,“这娃娃有个死穴,他啊最敬重他娘亲了,往后若是欺负你,若是不听你的话,你只管拿他娘出来念上几句,他准什么都应了。”

听君讷讷一呆,那边立着的白涉风虽看不懂她比划,可一听方简言语,也点头应和:

“对对,我师兄最怕他娘了。小时候每次他若是拿话堵我,我就提他娘,回回都能让他道歉。这招百试百灵,你放心。”他拍胸脯信誓旦旦。

听君有些汗颜地笑了笑,勉强点了一下头。

视线不由自主地看向远处在车边等着的秋亦,他双手环胸,虽是侧着脸,目光却时不时往这边瞥,似乎有点不安,那模样看得她也禁不住觉得好笑。

待这边方简唠叨完毕,听君才悠悠走到他跟前。

秋亦低头看了她好一会儿,方低低道:“我师父……同你说了什么?”

听君正准备抬手,却见方简在他身后杀鸡抹脖子地使眼色,她只得讪讪一笑。

——没什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后者冷冷一哼,自然不信:“你什么时候也学会拿话来搪塞我了?”话虽如此说,他也没再问下去,伸手托了她上马车,自己也随之掀了布幔进去。

“公子坐稳了啊!”

那车夫高声唤道,当下便挥了马鞭,车轮滚滚而动,马车飞快朝城门口驶去。

此次赶路不急,三日之后才抵达常德,城里的花灯尚未撤掉,马车行于街上,听君掀开帘子,就看得头顶挂着的一长串大红灯笼。想上元那日,这武陵应当也是十分热闹的。

眼下正值申时二刻,天气不好也不坏,明月山庄大门前,朱管家不住搓着手,走来走去,时不时便往前头小路上看上两眼。

昨儿就收到书信,说三少爷今日就将回府,早上无人通报,午间吃了饭,他就焦急地在门口候着,这会子已经等了快一个时辰,却还没瞧得人影。

朱管家摇了摇头,随即吩咐底下仆从:“我先回账房了,一会儿三少爷的车马要是到了,你们速速来告知于我。”

门边两个家仆正点头应着,忽而就听前方传来马蹄声响,那仆人忙道:“总管,好像是三少爷回来了。”

朱管家一个回旋转身,虚着眼睛朝那林中一望,果见一辆青色幔帐的马车朝此处驶来,他抚掌喜道:“是三少爷,一定是三少爷!”

白马在石灯柱前被车夫勒住,马车便稳稳当当停了下来。

朱管家领着仆役快步上前,瞧得那帐子被人撩开,他赶紧施礼道:

“少爷舟车劳顿,老仆已备好热水,您可好生歇息歇息。”

下了车,秋亦低头看了他一眼,淡淡“嗯”了一声,亦无别的什么吩咐。

这回江南之行,一去便是整整一个月,之间也没见他捎来书信,打发人去临安那边问,又说那边府上的张管家已有数日不见人影。朱管家日夜担心不已,他把此事上报给秋夫人,不想对方却不以为意。

思及他们二人惯来不和,夫人想来不会搭理,而老爷又神志不清,朱管家本都打算派人去江南搜寻,怎料这时候却收到他要回府的消息。

带去的车夫和马车都已换过了,那随行小厮也不见踪迹,朱管家心头暗忖,这次前去江南,秋亦定遇上了什么大麻烦。不过瞧他不说,自己也不便多问,正准备迎着秋亦回房,那马车内却又走出一个人来。

他还没转身去看,就听秋亦轻声道:

“早间雾气浓重,车沿上滑的很,你自己看着点。”

朱管家听之眉毛一竖,神色紧张地往那车内一瞧,但见一个温婉清秀的女子小心翼翼探出头,他定睛看了半晌,才讷讷道:

“这是……这是云姑娘?”

身侧,秋亦睇了他一眼:“怎么?很奇怪?”

“不不不,不奇怪不奇怪。”朱管家忙笑着应答,当即就明白了个十之八/九,“云姑娘那可是少爷的贴身丫头,怎会奇怪呢。”说完扭过头便对着听君道:“姑娘这一路服侍少爷也辛苦了,待会儿我让下人送些果点茶水过去。”

听君脚才刚落地,听着便是一愣。

这朱管家素日抠门可是出了名的,怎么如今大方起来了。

秋亦只随意点了点头,倒也未曾在意这些,想了想,又道:“老爷身子如何?”

“啊哟,还是老样子,前不久姜御医还大老远的跑来瞧了,给换了一副药吃,不过我瞧着没见好。”朱管家领着他一面往庄子里走,一面环顾四周,神色有些紧张,但见附近并无外人,才压低了声儿。

“三少爷……这二小姐和四公子回来了。”

“哦?”他脚步微滞了一瞬,眉头不由自主皱了一下,“几时回来的?”

朱管家道:“也就前几日。因上次老爷病发,那大夫说估计不行了,也就这一段时间的事儿了,想必他们俩便是为此而来的。”

“嚯?”秋亦冷冷勾了一下嘴角,“这不挺有孝心的么。”

“嗨,他们的心思您还不知道呢?”朱管家将手一拍,急道,“二小姐看着都要嫁人了,巴巴儿的把那婚事拖了又拖,也不就是等老爷那份家产么?四少爷就更不用提了,他啊,比谁都眼红秋家的家业。”见他一副无关紧要的样子,朱管家斟酌了一番:

“三少爷……恕老奴多嘴,您这次回来可得小心些。”

秋亦哼了一声:“你还怕他们会杀了我不成。”

“诶,少爷吉人自有天相,老奴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他谄笑着凑上前来,“不过,总得提防着点不是?”

“倒也是。”秋亦垂下眼睑,自顾沉吟思索。

“我会留心的。”

朱管家闻得他这句话,也算是宽了心,遂又说了些别的庄内琐事。

听君就在身后默默跟着,将方才他二人所言之话尽数听入耳。想自己进庄时间也不久,秋家的二小姐和四少爷连面都没见过,得知他们回来,总有些不好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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