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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君(29)

正半醒半睡之际,耳边又似乎传来几声异样的响动。

听君略感不适地皱了皱眉,翻了个身准备蒙上被子接着睡。不料,门突然被人一掌推开来,她吃了一惊,拉着被衾坐起身。

借着月光,看见那来人一身宽松长袍,头发散在背后,并未束上,似乎也是刚起。

“别睡了。”

秋亦压着声,几步走到她床边。

听君尚懵懵懂懂,只见他回头看了一眼,警惕地又吩咐了一遍:

“此地不宜久留,快走。”

瞧他这般张皇神色,恐怕是那金人已经追来了,听君手忙脚乱地摸着衣裳正要穿,门外又连连传来几声惨叫,其中有一声入耳甚是熟悉,大约是白日里驾车的小厮。

“来不及了!”

秋亦眼见她半日没穿好衣服,自是等不得,伸手便把被子掀开,拽她下来。听君大惊失色,咬着下唇拼命摇头。

他不耐地甩了袖子:“夜里我又看不见,你怕什么!?”

听君又是窘又是急,慌得连手也不知怎么摆,只顾着摇头。

秋亦看得无可奈何,只好飞快褪了外袍,罩在她身上。

趁着这个当儿,那门边循着楼梯爬上来的黑衣人亦瞅见他二人在此,提了长刀嚯嚯而来。秋亦余光瞥到,脚步一转,扬手便把身侧的木桌拍向门边。

黑衣人后退一步险险避开,继而挥起刀来,将这桌子劈成两半,不想那后面秋亦掌风迅速引来,正中他心脉,推得他措手不及。那人闷哼一声,倒在地上。

“走!”

秋亦回身拉了她,一脚把那人踢开,直往楼下冲去。

尚在其余房间搜索的数名黑衣人一见他出来,纷纷疾步下楼,穷追不舍,更有轻功了得之人,纵身一跃跳到他对面身前。

秋亦一把拽了听君在后,呼呼两掌向那人手臂袭去。这来者数人大都虎背熊腰,身形高大,手持金背大环刀,力道凶猛,内力浑厚。

黑衣人吃了他一掌,手肘一抖,大刀应声而落,秋亦迅速夺刀于手,猛地朝其狠狠一划,登时血溅当场。

身后数人皆看得一怔。

原以秋亦的身手,从这几人中全身而退并非难事,但此时又为了护着听君周全,手脚难免施展不开,再恋战下去只怕让对方看出破绽来。他思虑之下,反手扔了刀,将听君打横抱起,直奔出驿站外。

马车果真完好无损停在树旁,秋亦几步上去先把听君安置在车内,继而后亲自取了马鞭来,用力一抽,那枣红马吃痛嘶鸣,扬起蹄子没命地往前跑。

一路尘土飞扬,落叶纷纷。

第17章 【月黑风高】

这驿站位置处得颇为尴尬,前面行三百里才有村镇,而杭州城离此地不过一百里,一个多时辰的路程,权衡之下秋亦还是打算先回城再说。

毕竟城内尚有官府夜巡,想来他们也不敢造次。

路上颇为黑暗,能看得清的距离并不远,他一面快马加鞭,却又担心行错道路,这些人既能跟来,想是也带了马匹,若不快些难保不会被追上。

秋亦拽着缰绳,狠狠咬了咬牙。

此次自己这般决策太欠考虑,只想到不日便会有仇家上门,可没料到那金人动作如此迅速,这么快便追上来。

细细思索,在杭州秋家府宅里,多半有他们安插的眼线,那数个黑衣人只怕是从他们出城之时就一直尾随,等着夜间放松了戒备方前来灭口。

到底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他心里烦躁,又将鞭子猛地落下,马儿叫的撕心裂肺。

秋亦驾车自没有那小厮和车夫平稳,马车内颠颠簸簸,颤得那小几上的茶水也洒了一地。听君担忧地撩开帘子往外望。

周遭树木不似白天见得那般青葱,影影绰绰,颜色或深或浅,看上去倒有几分阴森。她放下布帘,靠在那软枕上,尽量让自己平复下心绪来,至少面上不能有太过害怕的神情。即便方才那场景,的确是令她至今还心有余悸……

按秋亦的性子,本可以扔下她不管的。

她不过是个没多大用处的丫头,眼下于他来说是一个包袱也不为过,倘使就如那小厮一般对她不管不顾,他此刻也不会手忙脚乱。

……

或许在他心里,自己并不是个路人的角色……大约,他也念及几分情分的吧?

如是一想,她竟觉得心情平静了许多,不得不说还有几分宽慰在其中,像是许久没有感受到这般暖意了一般。

听君轻轻垂下眸子,蓦地看到裙摆上染的一抹血迹,她俯下身去,用手擦了擦,痕迹浸得深,此刻都快干了。她默默收回手来,指尖却掐入肉中。

多年前,也见曾过这鲜血淋漓的场面。

那样可怖的过往都经历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没什么可怕的。

摇摇晃晃,昏昏沉沉,亦不知行了多久,马车忽然停了下来,听君神经骤然紧绷,心道:莫不是那群黑衣人已经追了上来?

思及如此,她大气也不敢出。

隔了少顷,前面的布幔被人撩开,月光毫无症状洒了进来,听得他清清朗朗的声音:

“到城门口了,下来吧。”

这语气甚是清淡,倒和平常说话别无二致。

听君抬眼看着他,月光凉薄如水,落了半身,那照着光的侧脸俊逸如画,仿佛笼了一层光华,竟让她不敢再看。

秋亦瞧了一阵,忽而伸出手来,摊开在她面前。

听君迟疑了一瞬,也慢慢将手递了过去。

……

冰凉的触感,就像不曾贴身的玉石,温润而细滑。

秋亦禁不住微微皱起眉,适才走得急,也来不及让她多穿几件衣裳,虽是快入春,现下夜里的气候仍是料峭清寒,听君只披着他那一件衣袍在外,手冷成这样也不奇怪。

秋亦犹豫了片刻,倒将她手缓缓握在手心,想了想,开口问道:

“你怕么?”

他没来由的这么一句,听君听入耳中,只把唇一抿,倒是十分坚定地摇了摇头。

秋亦低头看了她半晌,忽然轻轻笑了一声。没有言语。

“城门关了。”

他移开视线,抬头扫了扫。

杭州夜里是要宵禁的,眼下都快子时了,关城门也是理所当然,借着不太明亮的月光,见得那城墙上并没有城门守卫。略微估计了一下这城门的高度,秋亦暗自点头。

远处隐隐约约传来马蹄声,他转头眉头紧锁。

“这些人,追得到是挺紧。”

听君依言也回身看了看,黑夜里,她什么也瞧不见。

“准备上去了。”

旁边的秋亦道完这句话,不等她有所反应,就伸手揽过她腰肢。

听君身形本就清瘦,眼下又穿戴甚少,更没什么重量。这城墙虽高,以他的轻功当是不在话下,此刻再带上她,想来也没什么大碍。

秋亦暗自忖度,听得那马蹄声越发近了,心知不能再磨蹭,扬声便道:

“闭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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