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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君(25)

“以前,你住在哪里?”

听君呆了呆,不明白他这话问的是什么意思。

静默了半晌,秋亦才回眸去看他,神色黯淡:“从前在汴京,你住在哪里?”

她微微一怔,亦是沉默了良久,才抬起手来。

——潘楼街的三口巷子对面。

“潘楼街……”似乎想起什么往事,他喃喃道,“我记得那里有家糕点铺,里头的藕丝糕倒是十分可口,不知你有没有尝过。”

听君闻之便笑了起来。

——公子也喜欢吃那个?

“怎么?”他有些不悦,“不行么?”

听君含笑着摇了摇头,对他比划道。

——我娘亲也喜欢去那家铺子买糕点,公子若是不嫌弃,我倒会做一点。

“你会做?”秋亦笑了一笑,“挺好,一会儿回了府上,你就去做一些来吧。”

杭州的秋府比不得常德的明月山庄气派,但同周遭房舍相比,亦是十分奢华。门口的张管家搓着手,来来回回在那儿转了好几圈,时不时望望街口。

几日前就陆续收到书信,说是府上三少爷要往杭州来查账,从昨儿到今日,他已等了整整一天,因此前都是四少爷前来,也不知这三少爷长得什么模样……

正焦虑之时,背后却被人拍了一把,张管家唬了一跳,回过头。

“张伯!”那小厮笑眯眯一张脸对着他,浑身上下透着风尘仆仆的气息。

张管家亦是笑道:“四儿!你可算是来了,这三少爷……”

“三少爷我给您带来了,这位就是。”小厮将身子一让,摊手对着身后一人,“您看,这位就是咱们明月山庄的三少爷。”

张管家依言瞧去,马车前,正有一人缓步走来,他身着竹青长袍,腰上坠玉,袖摆宽大,更衬得整个人俊逸出尘,器宇不凡。

他呆愣一瞬后,便恭恭敬敬向秋亦作揖:“三少爷!”

小厮忙也凑上来,替他介绍:“三少爷,这是咱们杭州府上的管家,姓张。”

“嗯。”后者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也没仔细看他,就往屋内走去,只轻飘飘丢下话来。

“把杭州当铺、酒肆和米粮的账册送到我房中,顺道晚膳也一并送来。”

张管家惊异之余,出声答道:“是。”

秋亦行了没几步,又不耐烦地唤道:“小四,还不带路?”

“诶、诶!”那小厮忙不迭应着,“来了少爷。”

正要走,又回身拉了听君对那张管家道:“张伯,把厨房腾出来给这位姑娘。”

“噢。”张管家先是点头,继而又眯着眼睛,上上下下打量听君,“这位姑娘是……”

小四想都没想就道:“这可是咱们三少爷的通房大丫头,你仔细些照顾着!”

听君当即脸上一红,本想要解释,不料那张管家却是分外明白地颔了颔首,朝他竖起拇指来,一脸“我懂的”的表情。

“你放心,我自有分寸。”

听君连连摇头,刚一面向他,还没等伸手,那管家就谄笑着对她道:“姑娘随我来,这厨房在那边儿——”

……

*

晚饭之前,听君就已将糕点做好。但又听小厮说秋亦尚在忙着看账,恐她进去多有打搅,故而一直到亥时初刻,管家才让她送过去,权当是宵夜。

她倒也没料得秋亦到杭州头一天就这么拼命,想想这和他素来的性格有些不符,原以为他是要懒散几日才开始办正事的。

房内,灯火通明,听君在门外站定,看着秋亦在案前神情认真地翻阅着账册,柔和的灯光洒落满身,她心中不由一动,瞧了半晌才轻轻叩门。

秋亦抬起头,一见是她,方把账本放到一边。

“进来。”

听君端了托盘轻轻走进去,盘子里摆着的藕丝糕洁白如雪,上面还撒了几片桂花,芳香扑鼻。

“卖相还好。”

他如是说道,表情看不出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听君将盘子小心搁在他面前,又从托盘里取了刚煮好的茶,仔细给他倒了一杯。

——这东西太过阴凉,公子要记得多喝些热水。

秋亦也没搭理她这比划的叮嘱,只举箸挟了一块,悠悠咬了口,慢慢咀嚼。

听君咬着下唇,盯着他的动作,又全神贯注在他脸上神情,像是生怕他一瞬就变了表情。

——怎……么样?味道,还好么?

嘴中有股淡淡清香,口味甚是甜润,其实感觉……还不差。

秋亦拿了茶来抿了一口,神色如常:“还好。可惜你做不出那家铺子的味道。”

因见他也没有不喜的意思,听君倒松了口气,只微微一笑。

——我手脚笨拙,厨艺不精,勉强只能做到这个地步。倘使娘亲尚在,她做的你一定会喜欢。

他忽然不再言语,拿着茶杯一言不发地把玩,眸中印着桌上的那盘藕丝糕。

一别数载,这个味道,今日再尝,却早已物是人非。

也亏得是在杭州,别处冬季哪里又寻得到新鲜的莲藕。

“替我将床铺上。”

听君回神过来,点了点头,转身走至床边,将那叠好的被褥轻轻摊开来。

他将糕点推到旁边,又取了账本来看。

灯烛明亮,耳中只听得身后窸窸窣窣的动静,那纸上黑字却一个也看不进去。秋亦终究是将账册合上,闭目养神。

隔了好一会儿,他才渐渐睁开眼。

“明日……去给你看看嗓子罢。”

听君正把枕头摆上,因听他这一句,猛地转过头来,有些难以置信。

秋亦仍靠在椅子上,波澜不惊地又夹了一块糕点,语气平常,不知是不是在为刚才的话解释:

“我听闻江南名医甚多,正好也想见识见识。”

第15章 【眼神医】

第二日,天气阴沉,头顶罩着些许薄云,看着似乎是要下雨了。

尽管如此,倒也没有搅了秋亦的兴致,午间用了饭后,便就带了听君往街上走。

杭州的城市比常德更为清新一些,水流静静的从屋舍之下淌过,痕迹格外缓慢,比起北方的汴河显得愈加温软。

那水亦是清澈见底,倒映着岸上吐绿的垂柳白杨,水巷小桥处处可见,乍一看去,眼中甚是舒适,连身上也不由轻松起来。

街边叫卖的声音清脆入耳,那小玩意儿摆了满地皆是,听君正低头随意拨弄了一下那摊子上的一支玉簪,秋亦却悠然回过头来对她道:

“你从前来过江南么?”

听君缓缓直起身子,轻轻摇头。

她十岁前一直住在汴京,后来因为战事缘故随家人到武陵寻亲,虽离江南不远,可一直没有空闲前来一看。

秋亦慢悠悠走到她跟前,信手把她方才拿的那支簪子拈起,淡淡道:

“我倒觉得江南很适合你。”

听君斟酌了一会儿,笑着望向他。

——是说脾气么?

“不全是。”

秋亦朝那卖东西的小贩扬了扬:“多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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