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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汉嫣华(253)

作者: 柳寄江 阅读记录

张嫣愧煞,“……是我连累表兄了。”

赵覃笑意悠然,“淑君既然还叫我一声表哥,我自然护持于你。”又谈何连累之说。

“若不是我,表哥现在应当在江湖游历,怎么会被困在这座沙南县城。”

“那……也未必。”赵覃若有所思,“求仁得仁。有时候,事态发展,未必不如人愿。”

他说的语意含糊,张嫣并不能十分明白。低头笑道,“表哥远道而来,不妨尝尝新茶。”

她提起炉子上的见沸了的铜柄小壶,注入面前两幅茶盏,冲出细小的水花。茶汤青碧,和着滚水,沁出清郁茶香,配着玄色的漆木茶杯,相互映衬,美不胜收。

赵覃饮了一口,只觉味道沁然,心气也渐渐的平了下来,赞道,“好茶。——自陛下在未央宫里用起了抄茶。这些年,手抄茶兴起的非常快。长安陆氏凭借着手抄茶,赚了不少银钱。”

“我在江湖游历之时,也曾品过陆氏茶,如今淑君表妹居于沙南,府中的茶竟比陆氏茶还要出色。淑君贵家出生,自幼娇生惯养,连日常饮茶都如此金贵,北地苦冷,又如何待得惯?”

张嫣唇角的笑意渐渐收了起来,望着面前男子,眼中带着淡淡防备,“表哥过来造访,与我说说话,叙叙亲,我很是欢迎。可是,你若要替他说话讲情,就不必了。”

赵覃苦笑,“此行算是我私自前来。不过有感而发,淑君既然不爱听,我便不提。”

“多谢表哥。不过是习惯成自然罢了。少年的时候,我也曾经在信平县住过几年。”张嫣渐渐松懈下来,“如今在云中也住了三四个月了,不还是好的很?——我不是你想的那么娇贵的。”

想了想道,“无论如何,我欠表哥一份情。他日表哥有所求,我若能尽力,定不推脱。”

“如此,我就谢过淑君了。”

“不客气。”张嫣笑意盈盈,“我给表哥制一炉香吧?”

“香?”

“嗯。”

赵覃便笑道,“闲来是听说淑君如今在弄香,却不想是真的。既如此,便多谢淑君了。”

“不客气。”张嫣笑道,“过几日,我让人送到你府上去。”

“好。”

时近午时,赵覃告辞离去,张嫣送他到堂下,赵覃沿着长廊行走,回过头来,见张嫣站在桂花树下,一身玄色裙裾像水滴一样铺展而开,年轻而又静谧,忽得一种可惜的情绪便泛上来,忍不住问道,“淑君妹妹,你这又是何苦?”

夫婿的信重宠爱,天下无数的女子期待未央宫椒房之位,母仪天下的尊荣,都已经握在她的手中,却偏偏弃之敝履。

张嫣俏脸忍不住板起一些,摆出一副抗拒的姿态来,“表兄,有些话,我不想听。”

“我虽与你不算亲近。”赵覃却依旧不肯放弃,絮絮而言,许是因为心中块垒积郁多时,如行云流水倾泻而下,“但你既然唤我一声表哥。我自然也希望你过的好。当初在荥阳道上,你说,你离家只因夫婿不喜。但当日在林光宫表舅问起我你的消息的时候,心神颇为动荡,又肯放下长安的一切亲自来寻你……我冷眼观着,对你实在情意非浅。而你与他既为夫妇,什么坎儿过不去?不妨退一步,才有个圆满。”

那一天的阳光似乎很好,照在堂前的紫薇花上,打出一片金黄的色泽。张嫣的一头长发梳成双鬟,虽然出嫁已经四年有余,却仍然做了未嫁打扮,微偏螺首,笑容很干净,看起来,却有一种坚韧的味道,单薄的让人心疼。

“表哥,你并不是我,不会懂得其中三味。我曾经那么希望和他相守,却最终黯然远走。这其间的苦楚,你知道多少?凭什么这么轻轻巧巧的对我说一句,退一步,便能圆满?”

赵覃哑然,“也许真是我莽撞了……只是,这些年我在江湖行走,懂得一个道理,能得一个这样一心为你的人,实在不容易。”

他此言出自肺腑,只是再看张嫣,她俏生生倚在紫薇花树下,垂眸道,“我知道的。”

笑意清浅,仿佛一点儿波澜也没有起。

第163章 吾心

从“孟府”出来,赵覃向东而折,进东跨院的时候,讶然发现,那个身份尊滚的男子倚在自家所居的厢房门前的山石下,似乎在特意候着他归来。

也许,他若有所思,其实并不是真的讶异。

“表舅舅。”

听到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称呼,刘盈怔了怔,回过神来,“你回来了?”

他起身,玄色的水纹裳裾便随着他的动作滑落下来,看着似乎平实,实则端贵。

二十四岁的皇帝,容貌虽然只能算是中人之姿,但多年的上位生涯滋孕了身上的雍华气势,别有一种让人心折处。

“是的。”

刘盈微微苦笑。

自那日在府河边见了阿嫣一面,这小半个月来,阿嫣闭门不出,并拒绝自己的一切拜访。他不肯勉强阿嫣,于是在与阿嫣近在咫尺的情况下,竟束手无策,生生没有再见到阿嫣半面。

“她……还好么?”声音悠悠,带着一种无法遮掩的思念。

“回舅舅的话。”赵覃的回答忍不住透出一分笑意,“我的这位舅母一切都好——和半年前比起来,她似乎瘦了一点,不过精神不错。”

“嗯。”刘盈点了点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又似乎没有什么可以说的。正微微迟疑,郎卫前来禀报,“主子,雁门都尉求见,如今在门外等着。”

……

“臣张偕,见过陛下。”

远道而来,张偕的身上却没有带着太多的风尘。伏望而拜,姿势标准,却硬生生比旁人多出一分秀逸风姿来,容光温润如玉。

“起来吧。”

刘盈淡淡道,“阿嫣两旁的人家,房子是你买下的吧?”

开门见山之下,张偕讪讪而笑,“回陛下的话,娘娘她独自离群而居,臣实在放心不下她的安全,自然在私下里有所布置。当日,许郎卫过来接洽的时候,臣的下属不知道他的身份,自然只能拒绝。之后他将消息传给臣。臣这才知晓陛下的行踪,于是在安排好了雁门庶务之后,自行前来拜见。”

“这么说来。”刘盈的语音清淡,却渐渐透出一分压力来,“阿嫣在北地的消息,张都尉你是一直知晓的了?”

张偕如数感受到,不由有芒刺在背之感,嘴角牵起苦笑,“回陛下,当初皇后娘娘离宫之后,的确曾经来过雁门寻臣下,之后碾转到云中郡沙南,臣也都是知情的。”

“你好大的胆子。”刘盈振袖而起,怒气溢于言表,“枉朕对你信重,你就是这么蒙蔽朕的?”

“陛下。”

张偕“砰”的一声,重新跪拜下去,同时仰首直视天子,高声而呼,“不妨听臣再多说几句。”

他的声音在最高的地方,渐渐复又轻缓下来:“臣并无意犯欺君之罪。——当初皇后娘娘到臣治下雁门的时候,臣亦吃惊非常。娘娘只是以几语带过宫中发生的事情,说自己与陛下两相成全,离开之后,两下皆好,也是陛下乐见之事。臣不是不将信将疑的。只是娘娘当时风尘仆仆,神色憔悴,落脚之后便大病了一场,臣无暇作它想,只能先让娘娘养好病再说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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