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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汉嫣华(105)

作者: 柳寄江 阅读记录

一生苍凉若此。

“真美。”孙寤听的痴了,心悦诚服道,“难怪朱先生说我不如你,我纵然能将传世琴曲弹的一丝不苟,也绝想不出这样美妙的曲调来。”

“呃。”张嫣迟疑了片刻,道,“这可不是我想出来的,昨儿个晚上我做梦,梦见梦中有人弹此曲,曲调绝俗,我不过是记了下来传唱而已。”

孙寤牵起她的手,左颊上酒窝若隐若现,“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怎么就不会做这样的梦呢?这是琴曲么?”

“不是。”她摇头,“是琵琶。”

“琵琶?”

“是一种有弦有柱的乐器,直柄,音箱为圆形或梨形,竖抱于怀弹奏,推手前曰批,引手却曰琶。”

“哦。”孙寤脱口而出,“就是秦汉子啊。”

这名字有些粗俗,孙寤脸不由微微一红,问道,“你会弹‘琵琶’么?”有些拗口。

“会一些。”

“可是我不会啊。”孙寤扼腕道,“不过琴为百音之首,改由琴奏,应当也是可以的吧。”

张嫣微微一笑,“大概吧。”

“那好。”孙寤一把拉住她的手,倒拉着她向来时路上走,“我们回去弹来试试。”

“哎。”张嫣哭笑不得,“我们才出来不久呢。”然而看孙寤的样子,根本是充耳不闻。不由苦笑,论起来,对音乐的痴迷程度,自己是远远不如孙寤的。

宣平侯府后园之中的亭台上,孙寤调弦正坐,道,“阿嫣,你再为我哼一遍。”

张嫣无奈,依她的意思又哼了一遍那首曲子。孙寤依调在琴上弹拨,声音断断续续,忽然喊道,“停一停,刚才那句最后一个音,是徵音好还是变徵恰当?”

张嫣想了一下,道,“变徵。”

“嗯。”孙寤颔首道,“我也觉得这样要好些。”如是时弹时停,好容易在琴上弹下来一遍,又索来书墨,重新誊写了一遍曲谱,孙寤捧着犹带墨香的帛书,瞟了张嫣一眼,似笑非笑道,“阿嫣,你的梦中人可有说这曲谱叫什么名字?”

张嫣望了望天,笑道,“她说啊,山野陋曲,还叫什么名字呢。不如返璞归真,就叫《琴语》罢了。”

“这名字也不是不好。”孙寤犯愁道,“只是太直白了。阿嫣,不如你为它另取一个名字?”

“也好。”张嫣颔首踱步道,“我听这支曲谱,以忧愁为底蕴,好像一汪山泉潺潺从头流到尾,不如就叫《忧沁》吧?”

“《忧沁》。”孙寤回味了一会儿,道,“很好。”

张嫣也为她所感染,跪坐下来,拨响琴弦,她对《忧沁》曲谱远较孙寤更为熟悉于心,于是弹的也更加流畅,恍惚间将一心情意投诸于方寸琴台之上,只觉天地悠悠,只有一脉忧思从指下流泻而出,什么也不用看,什么也不用想,只要这琴曲还在继续,就已经将自己的一颗心浸润在其间。

一曲既终,荼蘼回过神来,低低喊道,“赵夫人。”

张嫣回头张望,假山之下扶站着一个蓝衣女子,面上两行清泪,在风中滴落。

“姨娘。”张嫣喊出声。

赵姬猛然一惊,回身欲走,她本是侧对着亭台而立,如今一转身,另外半张脸便在阳光下无所遮掩的露出来,孙寤吃了一惊,低呼一声,伸手抓住张嫣的胳膊。

那本应娇媚无匹的半张脸颊上,从从眉下三分到唇上三分,一道长长的疤痕横亘其上,其形可怖。

赵姬身形一顿,眸中露出些微怨色。

“姨娘。”张嫣走近笑道,“这些天天气好,姨娘也该出来走走,总是闷在屋子里,便是没病也会闷出病来。”

赵姬愣了一会儿,做了一串手势,最后当心一划,眸色冰淡。

“我们夫人是在谢过娘子关心。”她身边的侍女机灵,连忙出声解释道。“娘子莫见怪,我家夫人本来无意打扰,远远听着这边有人弹琴,这才走过来瞧瞧。”

张嫣点了点头,笑道,“知道了。你扶着夫人回去吧。”

远远望着,赵姬一头长发用朴素玉簪簪起,背影纤瘦。父亲的三位姬妾,论起来,竟是这位不能说话又最少出门的赵姬,最是娇媚怡人。只可惜,“若是这位赵姬面上没有那道疤痕。”孙寤叹息道,“倒是个美人儿。”

“是啊。”张嫣垂眸。

“嫣可知这位赵姬面上的疤痕是怎么回事?”孙寤好奇问道。

“我也很少见到她。”张嫣摇摇头,转首问,“荼蘼可知道?”

“这位赵姬的事,我们下人倒是知道一些。”荼蘼揖道,“她其实满可怜的,曾经有个女儿,只是刚养了不到半岁就夭折了。赵姬丧女之痛,也病倒了。王爷,嗯,那是侯爷刚继了赵王不久,心疼她,便让她到赵王别院散散心,却不料一次踏青之时,遭遇山匪。赵姬却是个性子烈的,自行用簪子将脸给毁了。王爷大怒,发军将赵地境内所有的山匪都洗了个遍。然而赵姬的容貌却救不回来了。也因为这件事,公主很是敬重她的心性,这些年来,虽然无宠,却吩咐府上绝不可慢待于她。”

“那倒是个很可敬的女子。”孙寤肃然起敬。

张嫣微微一笑,素手拨弄一下琴弦,抬头看,赵姬的身影已经远远绕到假山之后去了。最后一抹扬起的蓝色冰纨衣袂,柔和的贴着石壁垂下来。

闻一曲而落泪,只有心中有故事的人,才会这么缠绵多情。而如果没有那道疤痕,赵姬真的是个很美的女人。

只是故事烧完了,剩下的只有一个在宣平侯府深居简出心若缟灰的姬妾。

第64章 当归

宣平地处河东郡,以产梅闻名。春暮夏初,梅子初实。每年夏四月后,累累的梅子渐渐压弯了果园枝桠,街头巷角到处是背着梅子兜售的老妇人。

“好酸。”张嫣尝了一颗梅子,顿时酸的眉毛眼睛皱到一处。

“哈。”孙寤拍手笑道,“看起来阿嫣很怕酸啊。”

“嗯。”张嫣点点头,将梅子丢开手,“我性喜甜食,对酸的东西都不下口。看来这宣平的梅子,我是无福消受了。”

“不怕不怕。”孙寤笑眯眯的摇头,“阿嫣你也有不知道的,我们宣平有一种相传的腌梅子的法子,将黄梅子放入干净瓮中腌制个半个月,再取出来的时候比饴糖还要甜呢。改明儿我们去腌梅子好不好?”

“好啊。”

古语有言,“若作和羹,尔唯盐梅。”

初夏的清晨,采摘青涩略硬的梅子,用粗盐搓揉,去掉表面绒毛和蜡质。孙寤用袖擦拭额边坠下的汗滴,“还是自己动手腌制梅子更有趣些。”

“嗯。”张嫣学着她搓洗梅子,再用刀面拍裂。

“两位娘子。”孙家的下人容娘弯腰将梅子都兜起,笑道,“腌梅子可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好了。得用大瓮将这些梅子泡上一天一夜,不时换水,这样日后渍出来的梅子才不会涩。这都是耗时的活儿,不敢劳两位娘子费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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