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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汉嫣华(106)

作者: 柳寄江 阅读记录

二人相视而笑,“那好。”孙寤起身道,“请容娘费心。”

“别动。”张嫣忽然唤道,伸手从孙寤胸口的衣襟上揩下一抹污渍,笑道,“大概是刚才刷梅子的时候沾上的。”

“是啊。”孙寤亦低头,皱眉不快道,“这儿还溅湿了一块呢。真麻烦,就算洗干净了,穿起来就不挺括。”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张嫣弹了下手指,得意道,“我有办法。”

她想起了后世的熨斗。

“容娘。”她转身笑问,“宣平可有出名的打铁匠人?”

“张娘子。”容娘为难道,“朝廷对铁器是管制的,宣平的铁匠,不过只是打打粗制的农具,若要论好手艺,只有官家。”

张嫣皱眉,“你的意思,还要去找长安匠作监?”

不是不可以,只是宣平到长安,驿站来回就要一个月,少年人性子急,兴趣来的快也去的快,一个月后,也就不再有兴趣了。

“那倒不用。”容娘微笑道,“诸侯国的匠作就很不错了。”

换了任何一个旁人,自然没本事使唤各诸侯国的匠作监,容娘看着面前的少女,欣羡的叹了口气,只是这位张娘子,是太后之孙,天子之甥,自然不同。

“唔,这样啊。”张嫣想了想,道,“宣平离齐地最近,我去找齐国的匠作监就是了。”

过得两日,梅子泡好了,孙寤又约张嫣到家中腌制梅子,二人一边吃糖蘸梅子,一边将梅子放入干净的瓮中,然后覆上饴糖。

“娘子。”容娘看的直皱眉,劝道,“你们也俭省着一些。”

孙寤怔了一怔,恼道,“我家虽然不富裕,这点梅子还是买的起的。”

容娘在心中叹道:费钱的哪是那些梅子,实实在在的是饴糖啊。似这两位不知道人间疾苦的小女孩这么厚厚的撒下去,几乎就要撒掉宣平一户贫苦人家一月的生活费。

话虽如此,她却是第一次看见好脾气的孙寤发作脾气,不敢再说话。

于是张嫣与孙寤便放一层梅子,加一层饴糖,将梅子吃掉了一小半,腌制了一大半,最后封上盖,用泥实实裹住。

“记得从前母亲腌梅子。”孙寤笑眯眯的道,“等半个月就可以吃了,半个月后,我请你吃腌梅子啊。”

按着张嫣的图纸,齐国匠作打造出这种空心船型带木柄的铁器,并由驿站送来。

“那这个‘熨斗’”,孙寤很拗口的重复,问道,“真的能令衣裳平贴么?”

“不信你看着就是。”张嫣道。

将烧的通红的木炭加入熨斗腹中,立了一会儿,熨斗就被烧的现出一点红意。张嫣在衣裳上洒了几滴水,然后用熨斗烫过,熨斗经过之处,衣裳果然变的平整复初。

“真神奇。”孙寤目眩神迷。

“那自然。”张嫣笑道,“不过烧起来的熨斗烫的很,可不能用手碰。”

孙寤扑哧一笑,“我像那么傻的人么?”

“对了,阿嫣今日来的正巧,那梅子已经腌了十余日了,应该可以吃了。我们去拆封看看吧。”

“自然好。”张嫣亦兴致勃勃。

她们满怀欢喜的开了瓮盖,取出腌渍的梅子。

张嫣的面色变了下,“阿寤。”她犹疑道,看了看手中的梅子,“你确定这梅子能吃么?”

掌中的梅子呈奇异的黑紫色,长出细细的绒毛。

“可是腌梅子就是这么腌的啊。”孙寤不服气道,鼓起勇气,尝了一小口。

“呸——”她忙不迭的吐出来,连忙端起茶漱口“酸。”比没腌之前的还要酸上几分。

“可能是因为。”容娘忍住不让自己笑出声来,勉强板住脸,正经道,“两位娘子性子太急,没有将梅子沥干吧。”

看见两张垂头丧气的下脸,连忙又安慰道,“没关系,反正宣平的梅子多,再腌一次就是了。只是这回,你们要听我的话了。”

第二批梅子已经腌制了七天了,张嫣终究没有在这一季,吃到传说中的又甜又脆的腌梅子。

这一日,张敖将张嫣唤入书房中,道,“嫣儿,你母亲昨日来信说,这个月她还是不能回宣平。”

张嫣“啊”了一声,虽然意料之中,还是有些失望。

“叹什么气。”张敖摸了摸她的额,失笑道,“你母亲还说了,太后的五十岁寿辰就要到了,前些日子还提到你,她要我们父女早些返长安祝寿。”

“啊。”这一回语调却是上扬,“所以阿爹,我们马上要回长安了见阿母了么?”

“这。”张敖沉吟道,“本是该如此的,只是最近县中该上计租赋,去年我们回宣平时上计已过,今年,为父希望能看过上计后再行。”

“那。”张嫣微微有些失望,然而与鲁元分别将近一年,平日里还不觉的如何,忽然知晓相见近在眼前,却觉得十分想念起来。

“阿爹。”她脱口道,“我先回长安可好?”

“阿母家书也说了。”她道,“阿婆说想我,我早些回去,还可进宫探一探她。等到太后寿辰近了,阿婆忙起来,未必有时间见我了。”

“爹爹若担心我的安危。”张嫣笑靥如花,“我可以多带随人,从宣平到长安,一路都是官道,有传舍歇宿,不会有事的。”

“阿嫣。”张敖忽然肃容唤道。

“嗯?”

张敖盯了她一会,道,“你怎么总是不像一般的这个年纪的女孩儿。”

“阿爹说哪里话。”张嫣吃了一惊,吐舌笑道,“我是杀人了还是放火了,还是调皮捣蛋惹您闹心了?”

“都没有。只是。”张敖叹了口气,“算啦,你母亲也想你的紧。”他垂眸道,“就依你的意思。家人张础干练,为父让他送你前去长安,路上要小心谨慎些,要听他的话。”

“多谢阿爹。”张嫣大喜拜过。得到了允诺,她的心情轻快,眼睛左右张望,觑见父亲案上一卷扎着红缨的竹简,好奇道,“阿爹,这是什么?”

“哦。”张敖不在意的答道,“朝廷刚发下来的邸报。”

她解开竹简,看见上面的消息,蓦的再也笑不出来了。

“元年五月,赵王如意暴病亡,谥隐,无子,迁淮阳王友为赵王。”

孙寤拜访宣平侯府的时候,侍女将她引到后花园,远远的瞧见张嫣在湖边拜着什么,湖风吹的她的衣袂翻飞,不知怎么的,有一种很清冷的感觉。

“你们家娘子这是怎么了?”她脱口问道。

“不知道。”侍女摇摇头,“早上侯爷与娘子说了些话,娘子从书房出来就一副很难过的样子。”

她于是走近,看张嫣将一卷手迹扔进火盆,刹那间火舌吞没,隐约还能看见上面娟秀的字迹。

“我有一个很好的朋友。”张嫣拢了拢衣裳,回过头来,笑道,“我刚才听说,他死掉了。于是写了篇祭文,想遥祭一下。”

孙寤一时间张了张口,不知道说些什么好,良久方道,“生死有命,这也是你无能为力的事情。还是不要太难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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