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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汉嫣华(100)

作者: 柳寄江 阅读记录

“嗯。”张嫣颔首,“只是比阿爹书房差的远。”

“呃。”张寿闷闷低下头去,轻声道,“父亲的书房我哪敢进去。”微微抬眼,眼角余光望向张嫣,神情期待,略带了些秀气温柔。

张嫣扑哧一声笑了,“你若是能爱惜我房中的书。”她假作板脸道,“偶尔来我这儿看一看,也是可以的。”

张寿大喜,起身揖道,“多谢阿姐。”

过了数月,张敖请淳于臻来府。

淳于臻本是宫中太医,医术高超,数度向先帝请辞,先帝舍不得他的医术,总是不准,先帝驾崩后,新帝怜他孤苦,便准了他告老。而此时,他已经离乡了数十载,怕回去见族中亲人败落,便熄了归乡的心思。因中年逝去的发妻是宣平人,打算去妻子故里瞧一瞧,一省思妻之情。遂与宣平侯张敖结伴同行。并在侯府附近挑了一座宅子住下。

“张娘子如今头可还疼?”淳于臻摸着胡须,问诊道。

“很久没疼过了。”她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的额,心有余悸。

“那就好。”淳于臻道,“你这个孩子总是古灵精怪,我开副方子,你照着吃再吃上半个月,对你身子有好处。女子少时最要经养,否则日后会吃苦头。”

“多谢淳于大夫。”

“听说。”淳于臻笑眯眯的,忽然道,“那芸薹油是张娘子的主意?”

“是。”

“呵呵,那是个好东西啊。适量用于烹调之中,可调和食物阴阳,对人益处不少。老夫在此替天下人多谢张娘子了。”

张嫣好奇问道,“淳于大夫对食性也有涉猎?”

“自然,食疗亦是一道的一种。”

“那。”张嫣起身揖道,“还请淳于大夫以食道教我。”

淳于臻好奇问道,“您是侯府嫡女,身份贵重,何必习此食道?”

“因为。”张嫣想了想,“我希望他日侍亲床前,能切实尽绵薄力,心中踏实。”

食道一学博大精深,自古就有蕴藉。《周礼》有言:“凡食齐视春时,羹齐视夏时,酱齐视秋时,饮齐视冬时。”意即主食宜温,羹汤之类宜热,酱类宜凉,饮料宜寒。又道,凡调和饮食,应注意其性味,并结合四季气候特点配制。春天以酸补肝,夏天以苦补心,秋天以辛补肺,冬天以咸补肾,并用滑甘之品加以调剂,更能滋补脾胃。

食物各具阴阳察性,譬如她用来蒸黍饭的戎菽,其味甘,性平,归脾胃经。食之益中气、利小便且消痈肿,主治脚气、脾胃不适。其茎叶清凉解暑。

如果过多地饮用了一种性质的食物,就会导致疾病的产生。以食物的凉、热特性来说,油腻和油炸的食物,辛辣、油脂植物,如脂麻(芝麻),芸薹属于热性,而大部分含水植物、贝壳类动物属于凉性。如多食生冷之寒凉之物,可伤损脾胃阳气,导致寒湿内生,腹痛、泄泻;而多食油煎火烤、肥甘厚味之物,就容易胃肠结热、口渴、腹满胀痛,痈疽。

酷暑当头,徜徉在五花八门的食理中,竟也能静下心来,不觉炎热。

你是喜欢惊涛骇浪还是细水长流?

惊涛有惊涛的刺激,细水有细水的平和。

宣平的时光就这么平缓的滑过去,张嫣偶尔管管家,偶尔做做菜,偶尔和两个弟弟在整个宣平县城撒丫子玩野,没心没肺。

从前在长安的时候还知道要扮成男孩子,而宣平天高皇帝远,无人管束,便干脆连这点面子都不要了。明明正门处无人拦着,偏要从围墙上翻出去,一缕一缕头发扎成的松松牡丹髻,发鬓慢慢的散落下来,也曾倒拎着双履赤足在田埂间行走,泥土沾染在面靥,被嘲笑成花猫,笑声清脆爽朗,一点淑女形象也没压箱底剩下。

所谓的淑女,从来都是装的。

再端庄贤淑的女子,骨子里也有一种疯狂,向往那种伸展四肢平躺在金黄麦禾之上的写意自然。区别只在于,找不找得到时间空间挥洒。

一切的一切,老家人心中忧虑向宣平侯提起,书房中,张敖只是淡淡一笑,道,“前阵子难为这孩子了,这儿又不是长安,就随她吧。”

将晚的落日余晖斜斜的照过来,将影子拉的长长的,映在影壁上,微微的黄旧色,投成一个苍茫的剪影。

第61章 新友

汉时,城市设市集,如汉都长安,设东西二市,开四门,设市官,市监,每日里交易额度极大。其他郡国大城如齐都临淄,赵都邯郸,也都设有大市。宣平在大汉只是一个中等县,于是半月在城中开一场市集,商贩云集,供县中百姓买卖日常所需。

马车在宣平市门前停下,车中数人下来,当中一个少女,着绿锦文藻深衣,腰间配了一串松间白玉,清爽俏丽。周围的人都一静,暗暗猜想这是哪家的贵女。

“你们看上什么就取吧。”张嫣回头,笑眯眯道,“今日阿姐会帐。”

张侈欢呼一声,抱着她的左臂讨好道,“阿姐最好了。”

四周人声鼎沸,张嫣行在市肆之中,顿觉烟火气扑面而来,不由呼了口气,热闹温暖。阳春白雪和下里巴人她都喜欢,少了谁也不至于说吃不了饭,但两个都和在一起,才是多情人间。

宣平的市集自然不如长安东市热闹,品物繁多,略略一瞧,东西多半粗糙,让人不大看的上眼,而那厢,张侈已经如飞出笼子的小蜜蜂,在各家市肆中乱撞,抱了一堆东西在怀中。

“你不去挑些东西么?”张嫣问跟在自己身边的张寿。

“不了。”张寿摇头道,“其实府里什么都有,我什么都不缺。阿侈哥哥也只是听说阿姐为他会账,才兴奋的到处买东西,过一会儿他大约要愁买了一堆用不上的东西了。”

张嫣扑哧一笑。

她买了一斤刚炒好的栗子,店主用晒干的芭蕉叶包起来,递给她。

付了钱,递了一包给张寿,自己边走边拣出一粒,烫的不着手,双手互抛着剥了壳。

微微颦眉。

“阿姐。”张寿问道,“不合口味么?”

“嗯。”她道,“不够甜。”

“娘子大约不知道。”家人苦笑道,“炒栗子若要香甜,需加饴糖。饴糖价贵,长安权贵人家众多,才买的起。在宣平的小地方,卖栗子的若加饴糖炒,则根本没有人愿意买。你不看,在长安一斤饴糖栗子要百多文钱,宣平却只卖三十文么?”

“唔。”张嫣皱眉,烦恼道,“可是我吃惯了甜栗子啊。”

“这。”家人迟疑。

说话间,张侈奔回来,手中拿着一把小小的黄桦木弓,喜悦问道,“这是我在前面那家弓肆挑的,阿姐,看这个可好?”

男孩子总是喜欢勇武好斗的东西,张嫣抿唇笑道,“你喜欢就好。”

桦弓配了十二支桦箭,俱去了箭簇,磨平箭头。张侈张弓搭箭,找了一株身边柏树射去。

黄衣少女走过树下,忽听得不远处一个男童惊呼的声音,“糟了。”讶然回头,便见一支小箭晃晃悠悠向自己面门射来,情急之下举臂格挡,“噗”的一声,缺了尖的黄桦箭隔着广袖“射”在手腕之上,力尽坠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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