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痴念(94)

冷双成暗叹自己,又是个劳碌的命。她将绳结挽在肩上,当真拖着一车一人一袋慢慢朝市集走去。萧拓见一袋硬石垫在腰下,不可避免要去摸一摸,问道:“这是什么?”

冷双成回道:“海底采来的砗磲石,与你手上的雕件是一样的质地,你仔细看看,觉得如何?”她隐瞒了溶盆所出的琉璃火砗磲石的实质情况,拿着买来的普通砗磲雕出小件,推说两者一样,想借他之手,间接向萧政显露此物。

“不错。”萧拓打开袋口,敲了敲琉璃火石,说道,“与胚玉相比,几乎能以假乱真。”

“若是雕成图饰,镶嵌在礼殿石柱上,你觉得如何?”

他想了想玉质砗磲纹饰在白石上的样子,回答:“也不错,本国大小十余座礼殿,所饰之物皆不一致,你这个还算本分。”

冷双成顺着话意说下去:“难道还有新奇饰物么?”

“鸟羽、贝壳、牛角、鱼珠……无所不奇。”

“这样说来,砗磲子雕作饰物,模样既典雅又遵从了礼俗,倒是可以呈进礼殿的——只要侯爷同意。”

“是的。”

冷双成费力拖着木车走到了镇口,听从萧拓的吩咐,找到了石栏栈亭里的行商队伍,无需惊动驻扎在关口内的守军。萧拓与商钜交谈一刻,说动了他,便与冷双成藏进队伍中,等候天明时离境。

俩人分到了一辆牛车。冷双成将干草、软毡铺在车厢内,跪在一侧,扶着萧拓躺倒,才依在车门角,抬头去看天上的圆月。

萧拓轻唤;“过来歇息。”

冷双成回神说:“明儿是好天气,你早些睡吧。”

唤她而不过来,应是起了防备心。他哂道:“我伤成这样,又不能对你下手,躲什么呢。”

她没有应声,侧身坐在门口,披月守候了一夜。

他服下麻药,迷糊睡了过去,偶尔惊醒睁眼一看,总能找到一道凝然的影子,不知不觉让他心下安宁了不少,想着,如果她一直陪伴下去,也是好的。

行商队伍出了琉璃镇,途经土城时,将萧拓及冷双成放下。

冷双成赶着牛车进土城,兵士问清原委,又马不停蹄地为俩人开道,一路护送进苍城。

苍城城头凉伞下,凛然坐着萧政的玄衣身影。在得知琉璃镇出了状况后,他只调派人马前去接应,自身并未离城,依然在监督着简苍的工事,每当她忙完,就将她拖到府里去。

简苍听说冷双成回来了,倒是放下羊皮图卷,先行跑出来迎接。

萧政走下城墙,来到牛车跟前,从骑兵撩起的布帘下,看了看萧拓的伤势。

他转头问一旁侍立的冷双成:“他受伤时,你在哪里?”

冷双成早知萧政与萧拓不同,不是那样好打发的,忙恭声应道:“小侯爷采石,我下海捕砗磲子,并不在一处,由此未搭上援手,是我的过错,请侯爷轻罚。”

萧政冷冷道:“身份贵贱不同,所承受的惩罚就不同,你视自己为何人?”

冷双成不大听得懂萧政的话意,车里的萧拓却是听得懂的,由此还悄然屏住了气息。

萧政一听,更明白兄弟的心意,他接过随从递来的鞭子,冷声道:“怎不答话?”

简苍一看见乌黑油亮的鞭子,就绷紧了脸色。她挤进来张开双手护在冷双成身前,冷冷瞧着萧政,说道:“侯爷想打她,必须先踢倒我!只要我站在这里,就别想动她一根手指头!”

萧政看了侍从一眼,沉声道:“带王妃下去。”

侍从先行了礼,再左右各上一人,去拖简苍的手臂。简苍经历过多次这种架势,当机立断冲上去抱住了萧政的腰身,紧搂着不放,将他的手臂与鞭子都锁住怀里,闷声道:“你再敢对她不客气,我就跟你同归于尽!”

萧拓看清了萧政冷脸上夹杂着难以言喻的表情,慢悠悠笑了起来,依然不作声。冷双成低声请赶来诊治的军医去一趟红枫院取逆天,并未在意场面上对她不利的境地。

萧政用一双厉眼缓缓扫过众人,兵士们低头回避,过后会意过来,随着长官火速离场。

萧政在臂上贯力,弹开了简苍,冷脸道:“你站一边去。”

简苍站回了冷双成身前,一脸防备地看着他。

萧政不看她,径直对着后面不改颜容的冷双成说道:“听不懂我的话么?”

冷双成行礼:“请侯爷明示。”

萧政冷冷道:“若认作家奴,按例受十五鞭刑;若求得主人怜悯,可暂且记下鞭子。”

“怎样……才算获得怜悯……?”冷双成吃不准萧家家规到底是何意。

“自然是由主人认作为亲眷。”萧政提鞭说着,对她完全没有耐心,“听懂了就选一个。”

“家奴,十五鞭。”

萧拓移到车门前,叹口气:“你是宁愿挨罚,也不愿下嫁与我。”

冷双成回道:“身有他念,心无所托,不错付小侯爷好意,才是对你的尊重。”

萧拓笑道:“你总有理。”

萧政转身朝校场走去:“石柱前领罚。”

简苍慌张跟了过去。

萧拓叹息:“侯爷也吓不倒你么?”

冷双成未应,走向了校场。

第75章 拼命

苍城校场是训练轻骑黑鹰军的场所,对简苍来说,并不陌生。她曾在这里受刑过三次,石柱铜环上曾飞溅过她的血迹。

眼看冷双成依从地走向校场,简苍一路上都在阻挡萧政施令,恶狠狠地逼问他:“侯爷只能靠鞭打人来支撑可怜的威严?”

萧政将她拂到一边,淡淡道:“军纪家规在前,我存在的原因,就是确保无人能够践踏它们。”

她冷笑:“令行禁止,靠的是以才德服人,绝不是执权柄施淫威。”

“面对一众狼狮凶狠之辈,你的慈善用错了地方。”萧政依然对她笑着,颜容带着宠溺之意,可说出的话总是像冰风雪雨刮痛了她的心,“权柄来之不易,善于施威,才能保证不被忘记。”

他黠昵地用指头挑了挑她含着薄怒的脸颊,说道:“我打你多次,你才将我记在了心里,不正是这个道理么?”

简苍使出大力推开他,他笑了笑,转头迈进校场匣门。

黑鹰军本想拖行冷双成至石柱前,冷双成平持着双手冷冷说道:“我自己走。”

军士放开了她,她走到柱前用铁环锁住了手上的一绝索,背对众人站立,露出了纤瘦的背部。

简苍冲了过来,抱住了冷双成的腰,用自己的身子去护她,含泪说:“是我害了你,初一,如果我当初成功地逃掉了,不连累你跟进城来保护我,该有多好!”

冷双成凝声于一语,低声劝道:“不碍事的,侯爷一向不信任我,打我一顿也是为了出气,我不反抗,向他表露臣服心,其实对后面的计划也有好处。”

简苍越发心痛,恨自己目前无能为力。

萧政将鞭子抛到亲兵手里,伸手拖开了简苍,将她牢牢困在身边。她知道血淋淋的惩罚即将上演,心里像是有刀子似的剜着她的肉,让她咬唇颤抖个不停。

萧政用手掌遮住了她的眼睛,左臂搂着她不放松,说道:“连这点场面也熬不过去,你还想怎样与我同归于尽?”

简苍虽在颤抖,声音却是坚定的。“拿开手,我要亲眼看着她受刑。”他捂着温热的手掌并不动,她啪的一身打向他的手背,发出脆响。“她每痛一次,就提醒着我,恨你的心该有多深。”

她硬邦邦地站在萧政臂弯里,睁着眼睛看向刑柱,当真是不回避的态度。

亲兵看着萧政,得到首肯后,甩开长鞭,狠狠抽向了冷双成的背。

冷双成并未躲避,身子受力一躬,带动腕上锁链叮当相磕,在茫茫黄沙里发出刺耳的声音。

旋即又被简苍喉咙里的格格声淹没。

简苍没有流泪,直视着令她痛苦不已的场景,已经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是溢出一串仿似刀锈铁剐的声音,宣泄着钝涩到极致的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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