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痴念(93)

侍卫扯断了绳索才发觉不见了人,火速回报给洞外的秋叶。

秋叶坐在车中思索一下,回想冷双成两三日前所求种种,均是与她苍城的救援有关。他揣度她去意已决,便传令关口,不得再阻留过往的行商,算是暗中成全了她的心志。

他并非是不担心她的安危,只是她有言在先,苍城之行必不可免,且又听进去了他的半年约定,再强留她,只怕会惹得她不高兴、生出悔意。

他愿意多给她一段时间去准备,过后,他就要想办法接她回来。

冷双成背着包袱躲进山林,许久不见底下有动静。日影沉沉,飞鸟回巢,所经路途一切正常。她等了足够久,确信无人会摸进这座山头,才循着密集的草迹,去做第二等大事:捕捉香兔子,回去向萧政交差。

简苍当初听了她的主意,借口要兔子,将她名正言顺打发来琉璃镇,便于她探溶盆挖秘石。此后虽被秋叶掳了去,耽搁了三日,但计划需照常进行。

现在她落得便利,自然迫不及待将正事推入轨道中。

兔子深居柏木山中,长年出入,染化了香气。冷双成寻到了目标洞口,抛入诱饵,又得耐心等着兔子上钩,不禁想念起小猞猁的好处来。

小猞猁嗜兔肉,抓食时又快又准,可惜被她放置在客馆的竹箱里,分开了三日。

她还在想着,秋叶到底怎样处置了小猞猁,眼前突然一道黄黑皮毛的小兽身影闪过,稳稳地逮到了一只兔子。

冷双成看清了它耳尖上的缺口,大喜过望,轻轻一呼,便引得它来到身边。

她先将兔子救下,摸了摸它的头:“你怎会在这里?”

人道是他乡遇故知,她偏是深山遇猞猁。

小猞猁摆摆头,在前面带路,引着冷双成走向了山窝里的石屋。原主人离开了此处,不见归还。屋中尘灰冷落,床上侧躺着一道人影,腰中带着一支贯透了前后的银箭,血水濡出,染湿了包扎的巾布。

冷双成连忙走上前,摸了摸萧拓的额头,一片滚烫。

她打来水滴进他嘴里,问道:“小侯爷本可以逃走,又何留在这里不去?”

萧拓只是身体不适,并非是心智丧失,睡在这里半日,还时刻提防着上山的人。看见熟悉的身影走过来,他才安心地闭上眼睛。

“等你来。”

冷双成拧了一块冷手巾垫在萧拓额上,继续问:“若我不来呢?”

萧拓暗沉沉地说道:“那就一直等下去。”

他唤侍从去接冷双成,侍从只带回了她的行装和竹箱子,并不见兔子的踪影。他猜测她是走得急,不至于连捕兔的帮手都不带,所以遵循先前与她的约定,来柏山等候。

冷双成细细查看萧拓的伤势,利用手边所有之物,先替他敷了一些草药,防止伤口溃烂,再对他说:“要早些回苍城,银箭只能由利器斩断,才能吐出残根。”

萧拓也识得银箭的犀利,所以才没有贸然拔它。

“我与银光战得力乏,走不动了。”他昏沉无力地说道。

冷双成取来一根木棍给他,说道:“撑起来试试。”

萧拓撑着木棍走两步,又一头倒向冷双成身边,闻到了一股清凉的海水气息。“你去了海里?”

冷双成避开了身子,扶着他的手臂,回道:“是的,在水下摸索两三日,找到了一些宝石,带回去给简姑娘做礼殿的饰品。”

她答得滴水不漏,闭口不提其余的隐秘,包括她实际去了哪里。

萧拓打量她周身,看到她的衣装已经换了一套,浸过海水,有些散拓地扎进腰带里,问道:“为何不穿我与你置办的衣物?”

冷双成不忙不忙应道:“捕兔、下海,总要去些脏乱地,不便折损小侯爷赐予的衣物,因而买了一套成衣,稍稍改制下来应急。”

萧拓将信将疑地问:“你这衣料也不差,就舍得折损?”

她叹口气:“女人的心思总是细一些,深一些,百转而千回,根本不好预计下一步呐。我当时一想,就这样做了,早知引得小侯爷怀疑,还不如裹着小侯爷赐予的所有衣物,老老实实待在客馆里,哪儿也不去。”

听她这样说,萧拓就算是有疑心也会打消得干净。

更何况,只要她回来了,遵循了与他的约定,他就不愿计较其他事。

第74章 威势

石床旁,冷双成细心照料着萧拓的伤势。“小侯爷有没有想过,该怎样出镇?”他贸然留在被秋叶围困的城镇里,不会不想退路罢?她暗暗思量,若是半路上再遇见秋叶的挟持,那任她有天大的本领,也不能弥补所造成的缺陷了。

萧拓回道:“边市未关之前,自伊阙城前来此地采办的商队,仍可出镇。你扶我去他们的栈亭,他们自然知道带我们出去。”

伊阙商队多由异族番邦组成,曾辗转去了多国皇庭之中,为后宫嫔妃们进献新奇货物,久而久之,便积累了一些人脉及通行胜券,往来各处落得便利。

以眼下情势来看,只要秋叶不恃恶阻断商贸营运,那么商队还有有理由走出镇子的。

冷双成找来守林人的木拖车,稍加改进,将满当当的砗磲石包袱放进车斗里,挽着皮绳结就准备下山去。萧拓在后唤住她:“我坐哪里?”

“小侯爷先歇在屋里,我去镇上探探风声。”

萧拓抚着腰伤慢慢走了出来,垂眼说道:“山寒风清,又是宋军的地盘,你撇下我,就能放心?”

冷双成回道:“小侯爷若能跟上来,就随我一起去镇上。”

萧拓推开她递过来的拐杖,抬起右掌按在她肩上,淡淡说道:“借你之力还是方便些,劳驾将我捎上。”

冷双成回头看他满额的汗水,湿漉漉的眸子,暗叹一声,未再推拒他,一手搀扶着他,一手提着拖车绳结,极为不便地下了山。

戌时末,山道寂然,宋军未巡逻至镇外。

萧拓靠在树上歇气,汗水涔涔流下,紧抿的嘴唇失去了血色,眉眼拂落不少倦意。

冷双成暗想,他的功夫时而顶事时而不济,也不知缘由何在。她把过他脉,并未探到虚弱之象。

她兀自惊奇着,萧拓已经发了话:“走不动了,你背我吧。”

冷双成汗颜,怎么一天未过,遇见的男人都是娇惯至极的身子,比她这寻常女子都难得走出一步。

萧拓见她垂眼看向一旁,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又说:“你不是欠我赠衣施物的恩情么,现在就还给我吧。”

冷双成回答:“实则这次来镇上,我本是准备了回礼赠与小侯爷,可是小侯爷决意取眼前之利,那罢了,我还是将礼品扣下来另做打算。”

萧拓不耐烦地摆手:“说了不准叫我小侯爷,何必显得生分。”见她迟疑地点头应允,又好奇地说:“什么礼物,给我瞧瞧。”

冷双成认真看他:“给你瞧了,就能自己走么?”

萧拓扯动嘴角笑了笑:“至少不会要你背我走。”

冷双成在随身包袱里翻拣了一阵,掏出两件砗磲子雕刻成的小物递了过去,分别是一匹马和一张床榻,手工有些粗糙,边角处还来不及打磨。萧拓眼尖,猛地伸手勾过了她的包袱,从里面拈出一个白布人偶出来,绣着的是他的眉眼,身上歪歪斜斜套着短衫长裤,针脚依然不够精细,可称为拙劣。

他看了却是爱不释手,立刻将布偶和雕物放进怀里,也不怕鼓囊囊的咯着胸口了。

“怎会想到送这些给我?”他的眼里满是笑意,浑然不觉伤口在濡血。

冷双成扶他坐在车斗里,替他多扎了一圈布巾,面不改色说道:“你时常嚷着‘好没意思’,只能让我整治有意思的小东西出来,讨巧让你高兴些。”

萧拓笑得忘乎所以,从怀里摸出雕物,与布偶配在一起,让小人骑马、睡觉,还突发奇想,拈出一块巾帕,折了又折,替他盖上被子。他歪靠在车斗里,催促道:“快走,快走,拖我回苍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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