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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英雄志(125)

“在你父亲即将离开望邑的时候,从南平郡透露出你父亲乃是天机雪秋传人的消息。至于传闻之人用意为何,现今也没人猜透,但是我蔡家与天机雪秋、与南平郡容家有着两代血仇,现在听说你父亲竟是天机雪秋的传人,你外祖自然不会放过。又将你父亲拘住。谁能想到天机雪秋在成为宗师之前以好屠出名?当年朝祚更替,天机雪秋总领容家与元家兵马与我蔡、荀、谷、霍四家对抗。天机秋雪兵败之后,依仗神鬼莫测的武学修为寻刺新朝四大世家的要人,他寻上我们蔡家,我的母亲与幼弟遭到虐杀。我的母亲丝毫不会武功,我的幼弟还不足月。此事激怒隐逸江湖数十年的傅宗师,傅宗师出手阻止天机雪秋的恶行。即使是傅宗师也没有胜天机雪秋的把握,可见他的武学修为是何等的高。后来不知何故天机雪秋忏悔恶行,放弃世间俗务,致力于武道。但是我蔡家与他二代血仇却如何也化解不了。”

“你外祖将仇火迁怒到你父亲身上,若是天机雪秋不出面,你的父亲便会被处以极刑。此时你娘亲将你父亲偷偷放跑,你外祖盛怒之下,将你娘亲逐出家门。你娘亲只需在外游历一段时间,自然可以返回家门。但是你父母在东海宛陵意外重遇,俩人决定抛弃世俗之念结合在一起。当时你娘亲生怕你的外祖节外生枝,只通知我一人。后来你外祖知晓此事,默然无语将王位传给我,便闭修行去了,谁也不晓得他心中的怒意到达何等地步。你娘亲生下你之后,发现你天生大周天不通,这种体质极易夭折,但是修炼我蔡家种玉诀可以突破此种先天限制,如果你周身经脉未成形之前,用种玉功为你洗髓扩脉,也有同样的效果。你娘亲功力不足,写信央求我为你行功。我当时设想若是你娘亲能借此良机与你外祖和好,不是很妙?为保险起见,让你娘亲带着你先来望邑上别鹤山庄见你外祖。就在别鹤山庄中发生谁也未曾料到的意外。你外祖甫见你的娘亲,盛怒之下挥袖拂击你娘亲。娘亲修为本是不低,那一袖之力也难为不了她,可是怎么也没想到你娘亲强行运功为你洗髓扩脉,功力损耗过巨,加之生养你之后未能得到很好的调养,体质虚弱竟挡不了那拂袖一击。”

“你父亲闻讯之后吐血不止,赶到望邑已是淹淹之一息,所幸有云清虚、寇子蟾相陪,才没另生横祸。那时我们本想将你的先天限制突破之后再让你父亲将你领走,可是我与你外祖都无法静心宁神的面对嗷嗷待哺的你,你父亲也不愿再与我蔡家发生纠葛,在一个风雪交加的夜里将你领走。事后近二十年,你外祖未曾踏出别鹤山庄半步。”

徐汝愚脸容便如一潭死水,没有什么起伏。只有幼黎从他冰冷之极的手上感觉到他近乎绝望的伤心。

蔡逸幽叹一声续道:“自从灞阳城下惨剧传来,我们一直在寻找你的下落,直到今日,老天才让我见你。你外祖曾立誓若得不到你父亲与你的谅解,永世不出山门。你父亲已经过世,他老家最大心愿就是见你一面。你若能放下心中怨念,那就到望邑一行吧。”

徐汝愚伏身叩头,依旧默然无语,木然携着幼黎的手走出大厅,纵身上了如碎浪粼光的瓦檐,悄无声息返回远菊楼后的独院中,一入房中,反手将幼黎紧紧抱在怀里,力气大得让幼黎透不过气来。

冰冷的躯体、微微抽搐的肩背无一不显示他此时的心情正处于极度激荡之中。幼黎任由他的眼泪濡湿自己的鬓发,不由也随他落下泪来,双手一遍遍的抚过他的肩背,柔声说道:“谁也不曾想到如此。”

徐汝愚将匝紧的双臂微微松开,将幼黎环搂怀中,直视幼黎,声音暗哑的说道:“这我也知道,可是偏偏说不出口。”徐汝愚在幼黎面前显现出指点山河后气短的样子,也正显出幼黎乃是他精神上的依赖。

徐汝愚轻轻说道:“父亲幼年家旱灾,千里赤土,数十个村镇颗粒无收,世家豪族却借机囤积粮食,哄抬粮价,家有青壮者就卖身入世家,得些钱数买粮救活家中其他人,若是家中只余老弱,只得坐以待毙。一时间饿殍盈野,村人无奈,开始易子而食。父亲那年六岁,已经开智记事,家里还是忍痛将他换给另一户人家。所幸父亲的先生经过那里,将父亲从别人口中夺下。我直到今年年初才明白父亲口中的先生就是三大宗师之一的天机雪秋。父亲跟随天机宗师学习兵法政务,不知为何独独未曾习武。父亲每次跟我提及他差点成另一个人口中粮的事,总是悒郁难解,总说:这只不过是人间悲惨情景的其中一幕。父亲半生奔走于天下,认为世家高门三百年来已成为一种稳定的社会结构,却也是这种社会结构造成群雄割据,天下战乱不断,而黎庶百民处于最低层遭受各样奴役,无数惨不忍睹的悲剧每时每刻都发生在他们身上。”

幼黎说道:“我每每看到人间凄楚也是不忍,但助力有限。那时在望江邑的津水中与你相别时,见你指点山河,英气勃勃,总有一种陌生的感觉,后来听到你在东海郡忘己为民的传闻,心中虽然担忧心痛,但晓得你还是那个你,心中也宽慰许多。你若能对这人世多些助益,我总是支持你的。”

徐汝愚感激道:“只怕苦了你。”

“能跟你在一起,已得优待了,怎么说苦呢,即使苦点,我也心甘情愿,因为我的夫君是个开天劈地的人物。”

“现在各地形势还不明朗,世家势力强大到不容我们直接对抗,但是我不会让灞阳城的悲剧重演,父亲在世时有着好多美好设想,那些美好的设想现在成了我心中最深处的愿望,让来一一告诉幼黎你吧。”

翌日清晨,础艮堂蔡裕华遣人送来一封信。徐汝愚检验过火漆是否完整,签下回函让送信人带回。这封信虽说上面署的是蔡裕华的名字,内中实则是北静郡王蔡逸的留书。徐汝愚与幼黎阅完信件,动起丹息,将信纸在掌心揉成碎屑,散落在案中,积在一个坟起,一阵营风过吹得无痕迹了。

徐汝愚叹道:“他回去了,他仿佛认定我不会原谅他们似的。”

“我认为他昨日应当明白你的胸怀。”

徐汝愚勉强一笑,振作精神道:“你随不随我去营中练兵?我要把这二百多人练成天下第一精兵。”

第六章 营中观军

徐汝愚踏着熹微的晨光来到营地。二百多名最精锐的普济海匪改编成青焰军完全成了徐汝愚自己的人马,但这并未让他省心。徐汝愚知道:青焰军将士的凶性暂时被自己压制下去,却未曾消解掉。日后战事残酷,极易激发他们凶残的性子,毕竟他们在普济彪锋营这么多年过了只是杀戮的日子。若能由得力强硬的将领率之,尚能保证不出大乱子,若是由梁宝这种性子偏弱的将领带兵,就很难压制了。即墨明昔稍加琢磨便堪大用,但他本身心魔就重,若让他带领青焰军只怕会有更多的乱子。

徐汝愚叹道:还是自己先领着吧,这只猛虎实在不宜放柙出笼。

即墨明昔正带领青焰军将士骑马进行最简单的横阵练习,见徐汝愚踱步走进营中,斥令全体将士下马听训。二百四十八人齐刷刷的跳下马来,刀鞘指地,目光无一遗漏的注视着徐汝愚,身上自然而然的散发凌人的气势,只是没有昨日凶残的气息,徐汝愚知道这二百多人这才真正的心甘情愿的追随自己,成了可以如臂指使的利器。

战马显是已经适应如此凌厉的气势,喑嘶不已,马蹄踢踏,耐不性子就要奔驰原野似的。许机起初见徐汝愚讨要战马,不免有些心疼,但是一经答应下来,所选送来的战马均是百里挑一的良匹,即使马帮子弟驾驭的战马都未必及得上这一批战马优良。徐汝愚在豫南官道与如嫣合乘的那匹青骝马也送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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