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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雨倚重楼(59)

凌镇予走后,来的却是绛华。裴洛放下弓箭,笑着看她:“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绛华自然不会说她用灵识一下子就能找到人,微微一笑:“我想你的伤快好了,肯定会坐不住,所以就过来看看。”

裴洛抬手揽住她,两人并肩往城楼走去。

“其实,我那时候还以为要向你失约了。”和慕容骁对上,他本来就不报着全身而退的侥幸。

绛华转过头看他:“还好你是平安到这里了。”

裴洛将她抱到城墙边上,伸手支在她身边,抬头看着她微笑:“其实我也没想到你还会有开窍的一天,以前不管我说什么做什么,你那个反应真是要气死人。”

“那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时常被我气到的?”绛华想了想,用了个委婉的说法。

“……这个我怎么会记得清楚。”裴洛别开头,不去看她。

绛华顿时失望:“那你记得的那次是在什么时候?我真的想知道。”

裴洛想了想,慢慢道:“这样说起来,我们第一次在慕府见的时候,我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以前就见过你一样。”

绛华一怔:似曾相识的感觉,不就是前世时候他将还未化为人形的自己拔起来的时候?听到这个回答,当真教人高兴不起来。

裴洛看见她脸上的失望之色,忙道:“不过后来相处久了,就觉得不看见会记挂,看见了又会紧张,大概就是那个时候。”

绛华忍不住又问了一句:“可我来历不明,这也不要紧?”

“所以我才千方百计明示暗示让你留下来,结果你呢,竟然全部都不明白。”话音刚落,便听见有脚步往这里过来。裴洛一转头,看见薛延正站在台阶下面,手上还拎着一小坛酒。林未颜正用手捂着薛延的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一见他看过来,连忙放下手,谄媚一笑:“宣离兄,你们继续,我和大壮绝不打搅。”

裴洛一想他话中深意,笑着说:“继续什么,你们都打搅过了,一起过来坐好了。”

林未颜走过来,看了绛华几眼,恍然大悟:“我曾见过你,你是……绛华姑娘。”裴洛将他伸过来的手挡开了,淡淡道:“别动手动脚。”他一指林未颜:“这是献郡王世子,你以前也见过的,那位是薛延薛兄。”

林未颜搭着裴洛的肩,嬉皮笑脸:“我们是好朋友好兄弟,现在是出生入死的那种,以前是一起喝花酒听小曲的那种。”

裴洛轻咳一声,推开他的手:“别胡说八道。”

绛华想了想,看着林未颜:“我记得你们以前应该都是监察司的同僚吧?”

林未颜笑了笑,脸上露出十分怀念的表情:“我们还在监察司的时候,每天都一起骑马巡城,把每家的姑娘都看得一清二楚,再没有比这个更好的差使。”裴洛忍不住又轻咳一声。但是林未颜正说到兴头上:“不过我们没有做什么强抢民女的勾当,那种事只有戏文里才有的。我们只是风流,但是绝不落到下乘去。”

绛华看看裴洛,又看看薛延,最后向着林未颜说:“我觉得林公子风流潇洒,也不像坏人。”

林未颜听得高兴,微微笑道:“那是自然。不过我们这么一帮人当中,功力最深的还当属……”他转头看裴洛,对方脸色已经不是一般的险恶,不知为什么很有几分裴相爷的味道,连忙改口:“当然是我啦,哈哈。”

绛华看看裴洛,又看看他:“我还以为你想说是裴洛呢。”

林未颜用余光瞥见身旁那张脸上的神色,干笑两声:“绝对是我,裴兄他还差得远。”

裴洛截口道:“你们是不是来找我喝酒的?只是我伤还没完全好,不能多喝。”

薛延立刻将酒坛子提上来摆在城墙边上,爽快地说:“没关系,还是养伤要紧。我们听说了裴兄升为副将,做兄弟的怎么能不庆祝一番?”

裴洛接过酒坛子喝了一口:“下一次该是帮薛兄庆祝了。”

薛延憨厚地笑了:“那敢情好。”

林未颜耸了耸肩:“喂,你们把我给漏掉了。”

裴洛看了他一眼,淡淡说:“你的话,估计是没可能了。”

英雄无泪(2)

北燕大军兵临城下,放眼望去,只剩下黑压压的一片。

傅徽站在城头,看着北燕军按兵不动,只围不攻,不知意欲为何。忽见一人越众而出,银甲耀眼,身姿优雅地端坐马上,手中握着一条长鞭,正是北燕主帅慕容骁。他策马进了弓箭手的射程之内,方才勒马停步,扬声道:“敝人慕容骁,可同傅徽将军一晤?”

南楚众人不禁愕然:慕容骁行事狠绝,神态间有一股阴霾森冷,在沙场更是骁勇至极,如今言辞仪态斯文温雅,不知作何打算。

傅徽一拱手:“慕容将军不知有何见教?”

慕容骁仰起头,微微眯着眼遥看墙头,言辞恳切:“吾对傅帅之威仪,对傅帅麾下各位,十分心折,可惜各为其主,不得相交。眼下两军对阵,我想请各位喝一杯酒。”只见一个亲兵从后方奔来,单膝跪在马下,手中托着一壶酒一个酒杯。

他抬手倒了满满一杯,平端在手中,另一手托着:“各位,这一杯我先干为敬。”一仰头,爽快地一饮而尽,将酒杯往地上一掷。

副将展平见他喝完这杯酒,低声道:“傅帅,慕容骁已经在弓箭手的射程内,这个时机千载难逢。”

傅徽看了他一眼,复又转头看着城楼之下的慕容骁。这样的将才,不论是谁,都会心生结纳之心,只可惜立场总归是不同。

慕容骁拿起酒壶,缓缓地将壶中的酒散落在地,微微一笑:“劝君更饮一杯,待到冥府之际怕是没有这样的好酒了。这杯送行酒,诸位可还满意?”

行军打仗多年的,脾气大多暴躁,早有人按捺不住抢过一把弓,拉弓搭箭,对准慕容骁射去。慕容骁不紧不慢地抛开酒壶,抬起左手,只见身后北燕攻城大军如潮般涌上。

傅徽眉宇紧锁,喝道:“大家都沉住气,不要被他们激怒了。幽云已是最后一道屏障,我们绝对不能再有本分疏忽!”

城下铁蹄震天,中间夹杂着鼓点声响,檑木不断撞击城门,而墙头也搭上一道又一道的云梯。南楚守城的将士手执火把,不断往城下掷去。一些北燕士兵才刚刚爬到一半,头顶上便是一桶沥青浇下来,又惨叫着摔下去。

只听千军万马之中,一个清朗的声音透过层层喊杀声,清晰可闻:“北燕三军将士听令,攻下幽云,待南都城破,吾许诺屠城三日,不论军衔高下,只要抢到金银珠宝、女人古玩,都可占为已有,无需军法论处!”

主帅号令一下,攻城的势头更为猛烈。

裴潇忍不住道:“这慕容骁很会煽动人心啊。”先是以敬酒的名义挑衅,再许以重赏,不但压低了对方的气焰,还能激起己方的士气。

傅徽拔出腰间长剑,身先士卒,挥剑将登墙的北燕兵砍落城下。

城上箭矢齐发,城下喊杀阵阵,血流成河,将十里窄道染成了一片血红。

北燕人最为骁勇,便是看到前面层层叠叠倒下的都是自己族人的尸体,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只管往前冲。

顶上的日头渐渐西沉,落日余晖留恋于这片疆土,迟迟不肯离去。被夕阳笼罩着的灰白色城关,依然牢固不破地伫立着。

可是这样的牢固不破还能维持多久?

裴洛弯弓搭箭,沐风于城头,他已记不清拉了多少次弓,射杀多少北燕士兵,弯弓的手臂重得几乎提不起来。

忽听身后脚步声极响,一个传信的士兵跌跌撞撞地奔上城楼,脸颊涨得通红:“傅帅,朝廷的援兵和粮草已经在五十里外,听说、听说还是慕天华大将军亲自押送!”

城楼上的将士们相视一眼,几乎还不敢相信,然后不由自主地长声大笑起来。连一向寒着脸、模样很不好亲近的凌镇予也微微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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