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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雨倚重楼(10)

绛华也站起身想跟过去,却见慕绯烟向着自己微微摇头,便只好坐下了。可是心里还是隐约不安,一直静不下心来。秦拓见她这样,奇道:“你怎么了?”这还是今日第一次同她说话。

绛华有苦难言,总不好和他争论什么妖的直觉。突然一声轻微的水声传来,她立刻站起身循声而去,只见燕蓉正惊恐地向后退开几步,正好对上绛华被毁掉的右脸,不由啊了一声。绛华走到莲池边,想也不想就直接跳了下去,潜到水下将慕绯烟推到岸边。

秦拓伸手接过,紧紧地抱着她:“绯烟,绯烟,你醒醒!”他倏然转过头道:“快叫大夫!”

裴洛一拂衣袖,大步走来,对府中的下人吩咐:“快去请大夫来。”稍顿了一下,又道:“还有,备马车。”他转头看着燕蓉,缓缓道:“你要是还要性命,就回自己房里待着。”燕蓉微微一怔,随即大声道:“她自己走路不稳摔下去,你凭什么这样对我?!”

秦拓转过头,沉声道:“什么都不要说了,等绯烟醒了再说。”他抬手解下外袍,披在绯烟身上,将她打横抱起。

绛华站在水中,看着秦拓的模样,不觉得怔神:为什么,这个凡人的情绪竟然能影响到她?那种焦急、担忧,她全部都能感觉到。她微微失神,忽觉脸上一凉,被人泼了一脸的水,不禁抬头看去,只见裴洛低下身看着她,嘴角带笑:“你愣着干嘛,难道还要我亲自将你抱上来?”

绛华不自觉地想,最近和水犯上了什么劫数,怎么成天往里跳。她走了两步,想去看绯烟,忽听身后裴洛淡淡道了一句:“你等一下。”

她回过头去,有什么直接被扔了过来,正好蒙住她的头。绛华拿在手中一看,是裴洛身上的外袍。他站在微暗的夜色中,看不真切表情,语气很是平淡:“你穿过了就别再还我,我不用别人用过的。”

绛华看着他,微微一笑:“多谢你。”

第七章

慕府中完全乱了套,丫鬟来回走动端水递茶,大夫请了一个又一个,慕绯烟竟然还是昏迷。绛华觉得不太对劲,就算她身子弱落水染了寒气,却不会就这样昏迷不醒。她刚想走近了仔细瞧瞧,却见秦拓转过身来,语气疲惫:“这里有翠衣就够,你也累了,回去歇息罢。”

绛华只得转身走出房门,她真的不明白,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事,会让秦拓的眼神全是戒备?

她走过那方莲池,看着水中的倒影。东华清君虽然将她的右颊恢复如初,她却已经不习惯看到自己原本的样子了。她抬手在侧脸拂过,右颊顿时恢复到没有烧坏的模样,然后衣带带风,从慕府出去,一路往裴相府行去。

她落到相府之中,只见一个人影正在绯烟溺水的莲池边,时不时将手放进水中拨着水面。她走过去,轻声道:“燕蓉姑娘。”

燕蓉回过头,神情呆滞,眼眸瞪得大大的,却没有认出对方。

绛华踏前一步,身上妖气一盛,发丝衣袖都被带得微微拂动:“你将慕绯烟推下水池,别人没看到,不能拿你怎样,可是我却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她。”她手指轻弹,燕蓉身子一僵,向后扑通一声落在莲池之中。

绛华走到莲池边上,低着头向下看:“这次只是给你些苦头尝尝,若还有下一次,我定会取你性命。”

燕蓉明显不会水,在水中连着呛了好几口。

绛华正要将她拉上来,忽见莲池中腾起一束水雾,瞬间迷蒙了视线。她在一片水气中感到一股极凌厉的杀气卷来,连忙放出妖气,护住全身。一声闷响之后,水气散尽,她忽觉心口如遭重击,直接摔了出去,口中尽是血腥味道。

只见一幅玄色的衣摆到了面前,有人在头顶上慢慢道:“不过是刚成形的荻花精,那日若不是我故意让着你,你以为还活得到现在么?”

绛华艰难地抬起头,只见那玄衣人嘴角带着吊儿郎当的、有几分暧昧的笑,一双眸子却是血红色,在夜中显得熠熠生辉。她那日见到他的时候,他化作那个姓江的书生的模样,现在看见的却是他的本来面目。

绛华向后挪了两步,压制住心口疼痛的感觉,道:“余墨,你不是要异眼么?我可以给你。”

余墨微微一笑:“我自然要异眼,就算你不给,我也有办法拿到手。”

绛华抬起手,指间涌起一阵淡淡的光:“我现在就还给你。”余墨伸手来接,忽见她手心一翻,妖气扑面而来,连忙抬手相抵。

这一下正面交手,竟是势均力敌。余墨悔得牙都疼了,他只知道异眼是天地至宝,却没想到能让那刚成形的荻花精和自己修为相当了,全怪自己那日看着对方生得模样不错,千般万般地手下留情。

他一把挥开了对方的妖气,胸口也是一疼,似乎被伤到了元神,却也顾不了这么多。他向四周一看,那荻花精已经没影了,又不死心地四下找了一圈,还是没有半点收获。

余墨负手站在半空,喃喃自语道:“就算将南都翻过来,我也要将你找出来……”

绛华步态不稳地回到慕府,只觉得心口痛得厉害,想是伤到了元神。她将右颊变成之前被烧坏时候的光景,走到慕绯烟的房前。

慕绯烟之所以会昏迷不醒,恐怕是被水池底下伏着的余墨吸了精气。她暗暗焦躁,要是能早一步发觉就好了。

只听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秦拓端着水盆走了出来。

绛华将身子掩在树后,一直看着秦拓走远了,方才走到房中。绯烟的闺房中弥漫着一股药味,桌上的药罐还是热的。翠衣伏在床角,已经睡着了。

她走到床边,伸手掖了掖被角,缓缓低下身去。

慕绯烟枕在床头的脸苍白,眼紧紧闭着,像是怎么也睁不开似的。

绛华缓缓张口,一颗艳红的内丹慢慢升起,隐约有淡淡的光被慕绯烟吸入。她没有办法,她不像那位东华清君一般会些疗伤的法术,只能将自己的修为折给她。

她趴在床边,只觉得身上越来越无力,不由轻轻咳嗽起来。她正难受着,突然觉得颈上一紧,竟然被人从床边拖开,扔在地上。

真的是扔。她根本来不及反抗。

绛华睁着眼看去,只见秦拓微微皱着眉,脸上是一股不可抑制的怒气。他一字一顿地开口:“你来这里做什么?你可是北燕人的探子?”

她支起身子,看着床上:“我在医绯烟,她马上就会醒来。”

秦拓踏前一步,只见绛华眼中瞳孔微微涨开,漆黑剔透,有一股狂暴的妖性。他衣袖一动,一把扼住她的颈:“你以为我会信么?”

绛华抬手按在他的手背上,微微用力,竟然没有扳动半分。她微微眯起眼,完全被妖性驱使,很想看看眼前凡人的心头血,到底是什么颜色的……

秦拓手上一颤,忽听身后慕绯烟微弱但清晰的声音传来:“表哥,你想干什么?”

绛华一下子眼中清明,艰难地开口,却发觉自己的声音完全嘶哑了:“秦公子,你看我没有骗你。”

秦拓松开手,只见她缩起身子轻轻咳嗽、拧着眉异常痛苦,只是缓了一缓,慢慢站起身,走出房间。

他不由看着自己的手,还能感觉到一点温热,可是立刻便没有了。

裴洛抬手轻按太阳穴,懒懒地眯着眼,斜倚在案边。

案上,狼毫都还摆着笔架子上,卷宗叠了半尺高。有个在朝中当相爷、一贯铁面无情的爹爹,别人见了他都要在面子上装出笑脸,裴公子前裴大人后叫得恭敬,背地里却百般为难,窃窃私语。裴洛也算见得多了。

他站起身,拿起桌角的茶盏去倒水,微一抬头正好同斜前方端坐的周尚棠目光相触。周尚棠微微一笑,态度暧昧:“裴大人,昨夜可是没睡足?我瞧你来兵部的第一日就没甚精神。”他说到“第一日”时,语气加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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