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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袖天风(63)+番外

婢女无可奈何,只好拿来经卷。

徐菁抄着经,却一个字也抄不到心里。

大雨还未停,温澜背靠着门板与土包,大口喘气,旁边的叶谦与叶青霄也是一般,这个姿势,还能感觉到身后隔着阻拦涌动的水势,在蠢蠢欲动地要再度冲破河堤。

数前军士齐忙,伐木定水,险险将决口堵住,然而还只是一层,需要不断加固,否则大雨不断,随时可能再决口。

但好在,他们可以暂时休息一会儿了。

温澜闭着眼道:“父亲现在应当速速审问修河官,把细作找出来,立斩于此,以免再生事端。”

“……知道。”叶谦应了一句。这河堤是人祸,令他狂怒,然而方才哪有功夫细究,只能先护河堤。他看了温澜两眼,总觉得温澜应该知道一点内情。

水深至温澜胸口,她疲惫地从泥水里站直,一拽绳子,三人往一旁的堤岸上走。

双腿像绑了铁块一般沉重,温澜几乎力竭,坐在地上。

叶青霄连忙扶着她,把绳子解开了,方才有几次叶谦险些被冲走,都是被温澜和他一起拽回来。

“你二人休息一会儿。”叶谦架着一名小吏的手臂,现在就去审问修河官。

温澜和叶青霄就席地而坐,靠着石头相互依靠着休息一会儿,岸头也多得是这样的人,力竭后就趴在泥地里歇息一会儿,再回去固堤。

温澜本不想睡,可不知不觉就昏睡了,实在太过劳累。

叶青霄小憩一会儿后,因深眠不住,被水声惊醒。方才正是温澜靠着他的肩膀,他抵着温澜的头,他看了看温澜沾着泥灰的脸,忍不住摸了一下。

温澜身上也都是泥水的颜色,挂着一些水草,叶青霄伸手将水草捻开,竟然看到温澜胸口还挂着一条死鱼。

“……”叶青霄在这样的情形,都忍不住弯了弯嘴角,把温澜的衣襟拨开,果然不止一条。

不过碰着碰着,叶青霄就觉得不大对。

他一直觉得,温澜用了些什么特殊的装扮掩饰身份,但是温澜这几日不是都穿着男装么,而且方才大水冲过一遭,到底什么东西还能纹丝不动地停在温澜胸口……

叶青霄后知后觉地发现了不对劲。

但他一时仍然有些混沌,只觉得脑子里都是刚才灌进去的淤泥,这和他一直以来的认知大相径庭,相当无法接受。

温澜慢慢睁开了眼睛,她被叶青霄的动静惊醒了,目光落在叶青霄的手上。

叶青霄仿佛被烫了一般,手弹开,又抬头看了看四周,茫茫夜色中,没有人在注意他们。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温澜的声音因为缺水有些喑哑。

叶青霄茫然地道:“大概是……子时了吧……”

温澜一撑地,站了起来,又对叶青霄一伸手。

叶青霄拉着她的手站起来,感觉到手中的温腻,整个人都是呆的。

温澜伸手摸了摸叶青霄的脸颊,“我说过,你若是什么时候想到我为何到叶家了,就送你份礼物。”

叶青霄张了张嘴,还未说出什么话来,温澜已一倾身,在他唇上吻了吻。柔软的唇瓣间还有着水腥味,这是他们的第一个吻,实在说不上太美好,却叫两人都心头一悸。

她拍了拍木头一般的叶青霄,一吹口哨,坐骑便循声飞踏而来,在她面前低下头颅。

温澜抚了抚鬃毛,拉着马缰翻身上马,深深看他一眼,俯身道:“我还有要事。京中再见。”

在河患面前,温澜的“要事”得有多么重要,叶青霄总算觉察到一丝险意。

“等等!”叶青霄回过神来,看出温澜去意已决,他拉着缰绳,手一按温澜的脖颈,抬头又亲了亲她,“……京,京中再见。”

温澜微愕,旋即一笑,打马北去。

第49章 劫掠

禁军捧日军营。

枢密院同知亲往军中,执调令命禁军开拔,“昨夜大河决堤,水淹了显州州城,将蔓及大名府各处,乃至京师。尔等前往州县之中,在城外筑堤,以保一方平安。”

众将领皆是惶恐,近来京中谣言四起,本就人心惶惶,没想到竟然如此严重,到了要京中驻军驰援的地步。如此大的洪水,开国以来也没两次,难道真的是龙君生气了?

枢密院亲送调令,捧日军连夜拔营。

捧日军即走,同知再赴天武军,又是一道调令。

他对其中数人低声道:“到了城外三十里再动手。”

大半禁军被调往他处,剩余之人,则披甲挎刀,部分往京西别苑去,部分往城内行。

……

水殿之中。

皇帝正在酣睡,忽被滚滚马蹄声惊醒,别苑尖叫四起,窗外火光晃动。

内侍领着侍卫冲进殿中将皇帝搀起来,满面慌张地道:“陛下,禁中生变,有数千禁军反了,将别苑围住。”

皇帝一生经历过许多事,惊讶却不惊慌,“是谁人调动?别苑内的军士何在?”

内侍道:“听不大清,这……约莫……有个恭字。现在侍卫亲军、皇城卒与宿卫正守着。”

皇帝非常疲惫,他白日才看过整场戏,揉了揉眉心道:“传令诸班军士坚守,不可使反贼进来,事后必有重赏。燃起信烟,待禁军大军救驾。”

内侍点头,这时外头隐隐传来齐声呼喊:“龙巢翻大木!五更铡昏君!”

他脸色发白,去看皇帝的神色。

皇帝淡淡道:“现在是五更天?”

内侍声音发抖地道:“是……”

本朝并非头次发生皇族篡位之事,当年武帝便是在五更天之时,刺杀了兄长成帝。宫中遂有了“只怕五更天”的说法。

而武宗一脉虽然得以正位,却颇有忌惮,惧怕这种事发生在自己身上。故此,大内打更,从不打五更,到了五更时,便乱敲一会儿,称作“虾蟆更”。

现又有人五更起事,固然有意为之,只为动摇人心,却也令皇帝极为不悦。

此时,诸臣工也衣衫不整地冲到殿内来,这几日皇帝招重臣来议事,又共赏水戏,夜里也歇在别苑中。知晓外头发生的事,他们也是脸色惨白。

皇帝在侍卫的簇拥下,站在窗边望了望,隔着水岸隐隐还能看到旌旗。

“恭王子……赵理……”皇帝呢喃道,“难道,朕待他不够优容么?”

没有人能回答皇帝这个问题。

皇帝心中也清楚,他待赵理再好,倘若赵理认为这天下原该是他父亲的,那所有的一切都是委屈。

就在此时,又有内侍来报,声音比起方才还要惶恐:“陛、陛下,有宿卫反了!内外接应,大门、大门快被攻破了!”

方才听到恭王子起事也未大变颜色的皇帝,终是脸色一青,“宿、卫?”

宿卫中包含了侍卫亲军、诸班直、皇城卒等,择其优者充入,是皇帝最亲近的扈从之一,他们中若有反者,怎能令皇帝不颜色骤变。

青霂是被喧闹与尖叫声惊醒的,她匆匆起身穿戴好,系着衣裙出门,对丫鬟道:“快去看看这是怎么了!”

才片刻又道,“等等,别去!”

她听着这声音不太正常,就像遭了强盗一般,有很多男子的声音。

丫鬟已吓得如鹌鹑一般,“姑娘,怎、怎么办……”

这京师之中,官员宅院,竟然有强盗敢进来?青霂觉得不可思议,然而此时,她细思之下,竟不知找谁主持。祖父母年迈不提,父亲、二伯都去别苑了,三叔和四哥在显州治水,二房的小孩儿不提,青雪又上外头混迹去了,她大哥外出访友……

“去找二哥。”青霂立刻道,她领着人去二哥房内。

只见二哥正瘫坐在椅子上,两眼发直,看到青霂来便道:“霂姐儿,咱,咱们快些躲起来吧,我听到外头的军号了,破咱们家门的是禁军!”

青霂脸色大变,“禁军?”

二哥低头道:“难道是父亲或者叔叔们犯了什么事,要祸及家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