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满袖天风(62)+番外

叶谦气极,说道:“操练?现在百姓危在旦夕,倘若不及时将决口堵上,大堤毁于一旦,城中百姓危矣!到时,将军真以为自己脱得了干系么?!”

那禁军将领神色一动,嘴上还道:“禁军只属枢密院调遣,无令怎可妄动……”

叶谦就是没有时间正常请调援兵,才亲自来请人的,他现在想痛打此人,让他知道什么叫权宜之计。但无论参告如何,都是往后的事了,眼下,他也只能卑躬屈膝——

一身深蓝色急行装的温澜几步上前,站在了两人之间。

将领与叶谦都愣了愣。

叶谦只以为这戴着帷帽的人是叶青霄的随从,他心急之时,哪里顾得了那么多,连叶青霄都没过问了。这时候见此人突然站出来,有些奇怪。

帷帽之下,温澜面如寒霜。

——赵理这是被迫得等不及,要提前起事了。但除却京中有禁军驻守,大名府各州县也都有禁军,距离京师路途不远。若说有什么外力能影响京中格局,必然是府内驻军。

他欲牵制住地方的禁军,使其无法立即驰援京中,这才有此动作。故此,显州河堤,必然都是他谴人毁坏,多半也不止显州,还有其他州县。

曾经在梦中,赵理策反了京中驻守禁军,如今却被温澜提前剔除了,即便还有未清除干净的棋子——显然,是有的——却也无太多人手。

赵理是笃定了,各州县禁军,要么会被水患困住,要么不敢置百姓性命于不顾,纵然赶到京师也是残兵。

不错,温澜现在可以拦住叶谦,令这些禁军入京拱卫皇室,显州驻军人数还算是多,足有近万人,通常州县驻军不会超过一万,普遍还在八千以下。而拱卫皇室,也是皇城卒最大的职责。

但是,她非但不能那样做,现时还要助叶谦尽快调遣禁军。

温澜将帷帽摘了下来——

“扬波?!”叶谦看到温澜的面容,惊诧之下,声音几乎变调。

温澜却并未理会,她动作迅疾如电,夺下将领的佩剑,另一手拿出一枚铜牌,上刻了皇城司的番号与职位,“认识这个么?”

只能以黥字辨认身份的,是普通士卒,温澜早已不是寻常亲事官。因她与王隐的关系,也得以留下铜牌。

将领口舌打结,“你,你是……”

温澜示意他看自己手中之剑,语气虽轻却宛如含着霜雪:“河患危急,尔若坐视不理,立死。”

第48章 救灾

皇城司势力虽然只布于京师,但本朝官员谁人不知,谁人不惧,否则皇城司多次欲权涉各府,也不会遭到剧烈反抗。反抗,是源于畏惧。

人人知晓,皇城司是天子耳目。当一个皇城司指挥使对你说,敢不听命立斩之,绝非空口威胁。即使不提枉顾百姓性命有何下场,一个禁军将领,杀了后,皇城司有无数种法子令这种行为顺理成章。

他们罗织的罪名,炮制的冤狱难道还少了么?

眼看温澜手中的剑刃泛着寒光,禁军将领竟是两股战战,面色青白地道:“还请指挥使、叶通判息怒,我这便调人,随你们一同去救人护堤。”

温澜偏了偏头,此人便避着她出去,命人传令下去,即刻点齐人马去救灾。

而到此时,叶谦还是呆愣的。

……扬波,是皇城司指挥使?

他没有看到那铜牌上的文字,不知道扬波是上指挥使还是下指挥使——上下分别对应亲从官与亲事官。

这一时,许多画面在脑海中闪过。

从莫名得到回京的机会,顺遂的官途,对他态度极好的马园园……还有扬波平日的表现。他自己都常说,扬波不输男儿。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继女会是皇城司的人啊!

而且,扬波又为何在此处,什么时候来的,和青霄一起出现,青霄知道此事么?

叶谦心中有太多疑问甚至后怕。比起叶青霄,他唯一清醒的地方大概就是,由于先入为主,他现在仍认为扬波是女子。

温澜看到了叶谦的神情,低声道:“父亲,河患要紧,此间之事回京再说吧。”

叶谦猛然清醒过来,不错,现在最紧要的是州城百姓的安危啊。这么多日的相处,他连马园园都改观了,何况是扬波,总之扬波对他没有恶意,回去再说也无妨。

叶青霄也松了口气,他现在还没法和三叔解释,他同温澜的关系。

……

三人上了马,领禁军驰往河堤,分作几路,在河堤的不同段护堤、固堤。

不知何时又下起了大雨,雨助水势,形势更为紧急。

“将军!现在,来不及担土了,吩咐所有人马,伐大木拦水!”叶谦在雨中大声喊道。

禁军将领应了一声,传与军士知晓。

陆河段的河堤诀了大口,河水汹涌奔波,两旁也岌岌可危。

民居已被淹了一半,幸而是白日,多数民众爬到了地势高处,也有少数飘在水里,好在叶谦下过令,若见漂民必救,河卒们将门板拆下来救人。

除却老弱妇孺,凡有点力气的民夫也都下水护堤了。

几百名河卒、黄河夫正淌着水往河中沉木龙、土包等物,可人数不足,杯水车薪。

“通判老爷回来了,援兵来了!!”禁军的到来令上下大为振奋。

方才慌乱之中,有些人甚至以为通判老爷已经自己逃命去了,他们这些人拼死最后可能也就是填河,现在看到这么多军士赶来,几近狂喜。

禁军兵卒选健壮者充,许多更是世代从军,体格比之寻常河卒、黄河夫要强壮得多,他们三五成组,伐大木定水。

禁军将领劝叶谦三人也到地势高处去,叶谦却不愿去,“我就在这里同大家一起护堤!”

他甚至动起手来,顶着一下一下冲着河堤的水浪拖圆木,雨水、河水将人打得湿透。

温澜拿了条竹绳,一头系在叶谦腰上,又在自己和叶青霄也栓在一起,她佩服叶谦这个死心眼,但还真怕叶谦被冲走了。

见叶谦身先士卒,众人高呼一声,迎着风雨固堤。

京师。

烛火摇曳,同知枢密院事杨文颤抖着手,展开空白的调令。

他看了看黑暗中的人影,两腿发软,蘸墨书写,眼泪也流了下来,眼中带着羞愧。

……

禁军环卫下的别苑。

皇城司,宿卫往来交错,将此处守得水泄不通。

因王隐特意吩咐过,皇城卒不敢有丝毫懈怠,凡有入内者,便是朝中高官也要限制随从人数。连宿卫都在打听,王隐怎么又折腾人了。

……

王府。

十数名侍卫簇拥着广陵郡王妃与恭王,赵理面色如常地说道:“小单,这几日你侍奉好父亲,禅院我已清空,只有自家人,你安心礼佛。”

郡王妃嘴唇动了动,却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

恭王摸了摸脑袋,“我儿,我又不记得了,新妇入门一年,可有孕了?”

郡王妃低下头,她哪里是入门一年,已八九年了。

赵理淡淡道:“不过一年罢了,父亲莫急。”

恭王笑呵呵地道:“也是,也是。”

赵理垂下眼,他已被迫到悬崖边,兵行险着,成败在此一举。

……

叶府。

徐菁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外间的婢女听到动静,煮了热茶捧给徐菁,“夫人又失眠了么?可要煎药吃?”

“不必。”徐菁歪坐在床头,这两日京中也小雨连绵,听说大名府各处也雨水不断,她心中慌得睡不着,好像隐隐有个声音在提点她。

婢女困得揉了揉眼睛,“您还是睡会儿吧,明日掌柜们还要来的……”

徐菁痴坐一会儿,说道:“去给我拿佛经来,我抄两卷经。”

“夫人不睡了?”婢女劝道,“大夫说了您要宽心,多休息。”

“睡不着,去拿来。”徐菁扶着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