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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色可餐(470)

他低头看了下皇帝的手,手指修长,却瘦骨嶙峋,一如皇帝身上一般的削瘦。

久病之人,身上又能几两肉呢?

好一会,皇帝才缓过气儿来,他看了看那一碗药茶,闭了眼竟落下一行泪来:“是……是我对不住长姐,长姐当年火烧东宫前托孤,我应承过一定会拼了性命也要护住她最后这一点骨血,可这么多年过去,那孩子落了和我这样的一身病,又被放逐到江南去……连他的婚事,竟配的是那样一个来历不明的平民少女,以笙儿那样的资质就算是尚个嫡出公主都是屈污了他,都是我的错,是我这个当皇帝的太懦弱……是我……我啊……。”

“陛下又说傻话了不是?”鲁公公身形有些发僵,但片刻之后,他还是笑了起来,手上轻拍舒缓着皇帝胸口的闷气,一边细声细气地低声道:“公主自然不能配给三爷的,这都是一家血脉,那是自然是对谁都屈污了,何况您给三爷取个‘子非’的字,不就是希望三爷此生都能万事从心,优哉游哉地过,总有常乐相伴么。”

鲁公公老眼瞥见皇帝的面色渐缓,他顿了顿,又继续宽慰道:“如今江南那边的人来报都说三爷是极疼宠那位小夫人楚瑜的,虽然楚瑜姑娘出身平民,但好歹也是效力过官家的,资质不差,西洋人都夸过她小小年纪不得了,还有廉亲王都说她灵慧天成,又是极为良善之人……。”

“嗯……英吉利的使节确实在朕面前对这姑娘赞不绝口,倒是想不到她一个区区地方小捕快竟有那等眼界。”兴平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轻嗤了一声:“老小那人,这一把年纪了,还来朕面前撒泼非要收她做义女,还是进皇家玉碟的那种义女,想来也是个很有心计手段的,竟让笙儿对她这般另眼相看……今儿看着第一眼倒是觉得还算清透。”

鲁公公伺候着皇帝靠在软枕上,又去替他除掉靴子:“您说的是,看人得看眼,老奴瞅着那姑娘也不是个心机狡诈的,但是话又说回来了,若是真没有点手段,您要放个傻甜的丫头在三爷身边,只怕不得几日就要熬不住了罢,三爷那性子您是知道的……。”

琴笙那性情,他若是入了眼的,自能宠上天,若是不入眼的,又非凑他眼前的,多是个悔而为人的下场。

“嗯,你说得有些道理,笙儿的性子是乖桀了。”皇帝眼神微暗,随后叹了一声:“都是朕的错……。”

看着皇帝又要陷入伤感自责的情绪,鲁公公抹了一把头上的汗,立刻细声细气地岔开话道:“所以啊,人是什么出身不打紧,能入了三爷眼里,还陪在三爷身边好端端地活得这般欢畅的人,那就是比这世上大部分女子都能耐的能耐人儿,最主要的是……。”

兴平帝一愣,倒是被他的故作疑局给引起了一点兴趣:“最主要什么?”

“最主要的是,三爷钟情那叫做小鱼的姑娘,千金难买心头好,三爷身负何止千金,但这辈子也就得这么个心头好,只盼他不会再失所爱。”鲁公公叹了一声,很是怅然的样子。

兴平帝看着他,神情瞬间又复杂了起来,眼中似有波澜起,随后喃喃自语:“是啊,还有什么比自己钟情这个理由更好的……既然笙儿难得有这么个喜欢的,朕这个当舅舅的对不住他,这辈子坐了长姐的皇位,却又撑不起长姐给的担子,甚至护不住她的孩子……这一次,绝对不会再让那孩子难过。”

鲁公公听着皇帝前面的话,眼里闪过一丝笑意,随后又给兴平帝递了一盏药茶。

皇帝接过茶盏喝了一口,忽然想起了些什么,挑起凤眼睨着鲁公公冷冷一笑:“鲁大贵,朕发现你这老小子今儿可是一直在为那小丫头说好话,若不是朕太了解你,都要以为你收了她的好处了。”

天子脸,六月天,说变就变。

上一刻他是伤怀的老娘舅,下一刻,他就能把你大卸八块。

鲁公公瞬间腰就弯成了九十度,一脸欲哭无泪:“我的皇帝陛下,老奴这不是怕您难过,一时间想不明白,三爷那头恼了,您说老怒这多冤枉,三爷是您心尖上的,老奴好歹也陪伴了您许久罢?”

兴平帝一顿,嗤道:“你这老东西嘴厉害!”

随后他看着手里的药茶,目光沉沉地道:“不,这一次不会了,再不会发生当年漠北那样的事了,就算是母后……也不能……。”

不能什么,他没有说。

但是鲁公公垂下的眼皮里闪过一丝精光。

兴平帝顿了顿,忽然又想起了什么,眯起眼问:“朕好像听说,苏千城那丫头前段时日回京过年了么?”

------题外话------

嗯,改了改,那什么……女配……算女配么提前正式上线,不过按照我的尿性,估计会写成路人甲

☆、第五十八章 苏家女儿 一更

“是,千城小姐是回来了,毕竟定远夫人已经上了年纪,又病了一段时日,年前就发了好几封信给千城小姐,所以千城小姐特地从漠北赶了回来看望祖母。”鲁公公恭敬地低声道。

“是啊……。”兴平帝叹了一声:“定远夫人也快七十了,当年她就苏灵娘那么一个老来女,就跟朕的仁儿一样,天下父母心啊,若不是……后来。”

兴平帝闭了眼,没有说话,脸上浮现出苍然之色。

鲁公公沉默了下去,那是一场皇族的浩劫,改变了太多人的命运。

秋玉之那个疯狂而可怕的男人早已经化为灰烬多年,他的名字成为一种禁忌,却依然似在黑暗无边对着这些被自己改变命运的人们露出阴冷讥诮的笑容。

兴平帝忽想起了什么随后又问:“若是朕没有记错,那丫头每次回来,都要进宫见一见太后罢?”

鲁公公点点头:“是的,太后很喜欢千城小姐。”

兴平帝若有所思:“嗯,北境如今并不太平,赫金人一直虎视眈眈,听说他们最近和红夷人走得很近,弄了不少武器,既是她回来探望老祖母的,看过了人之后,年初一就让她回漠北罢,不必进宫了。”

鲁公公一愣:“初一……那岂不是明日,可是千城小姐这才回来,只怕定远夫人是不会放人的,还有太后那里……。”

“母后那里,朕自然有说法,至于定远老夫人,她是女中英豪,当年曾与父皇并肩在北境作战,只要告诉她北境的状况,她不会拘着苏千城的。”兴平帝淡淡地一笑,随后又想了想:“是了,常家那位少将军现在在京城么?”

“您说的是常圣黛常将军吗,她在。”鲁公公道。

兴平帝点点头:“太后不是觉得常家在漠西时间太久了,担心一方诸侯尾大不掉么,那让常圣黛跟着苏千城去漠北罢,也到了要调防的时候,将她耽搁在上京是屈才了。”

鲁公公想了想,小心地道:“您是不是觉得只让千城小姐大年初一去漠北……目的太明显了,所以就将常少将军一同打发去更有说服力一点?”

兴平帝眼皮一抬,瞥了一眼鲁公公:“你这老小子,今儿是开始揣测朕意思了,好大的胆子。”

妄测上意,若是扣在任何一个朝臣头上都是一顶足以遭大祸的帽子,只是对于皇帝身边伺候多年的鲁公公而言,却也只是让他缩了缩脖子,腆着老脸笑道:“陛下,老奴只是担心南国公那边会有意见,毕竟那是他的夫人。”

“呵呵……什么夫人,还不是母后乱点鸳鸯谱,打算用这桩婚事来牵制常家,朕的这位小舅舅心里只有那么一个苏小娘子,就国公夫人算去了多年,媒人都踩破了门槛,也不曾见他再娶,忽然同意了这桩婚事,只怕到现在都没打算和那位常少将军圆房,不过是个形式上的联姻。”兴平帝喝了一口药茶,摇摇头。

“您说的是,老奴看不光现在,只怕国公爷和常少将军这辈子都不可能同寝一张床,您想想看那两位,看着都简直八竿子打不着,抱一块得吓死人。”鲁公公嘿嘿一笑,眼神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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