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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之炽Ⅰ红龙的归来(11)

男孩们私下里评点女教师的容貌和身材,议论她们谁更风骚。

但艾诺娅不同,她六岁成为见习修女,十二岁成为终生修女,这辈子没有喜欢过任何男人,也不知女性魅力为何物。她的脸长年累月地僵着,像是被寒风冻僵了再也没能缓过来,嚷嚷的时候,嗓门又大得像是打雷,学园里经常回荡着她的尖声怒斥:“这是邪恶的行径!”

学生们都说最近学园里的燕子死了好些,是被艾诺娅的吼叫吓出了心脏病。

被她责备得最狠的人就是西泽尔,“如果没做好让自己心灵洁净的准备,就不要踏进这神圣的地方,用你的脚弄脏它的地面!”她曾当着所有人的面怒斥西泽尔。从那天开始,西泽尔会被劝退的传言就在校园里流传开来,男生们都蛮期待的。

西泽尔在办公桌前坐下,艾诺娅背后的窗户里,太阳正在落山,被军队移动惊起的飞鸟正在回巢。

长久的沉默,谁也不愿首先开口。

西泽尔挠了挠额头,算清了自己所犯的错误,缺席牧师资格考试,罗曼神父想必不会开恩给他补考的机会,那么按照校规就是肄业,出入赌场这是违纪,两者并罚,开除出校立刻执行。

入学时他曾熟读校规,倒不是为了遵守它们,而是想弄清楚自己能违反校规到什么样的程度。那么多年来他违反了无数的校规却总能在这所贵族学校里混,就是因为他算得太清楚了。但今天他失算了。

他忽然觉得自己没必要在这里耗下去了,结局已经定了,留下来还有什么意义呢?听完老女人的骂再离开这座学园?那不如帮老女人节省口水。于是他冲艾诺娅点点头,起身离开。

“就这样放弃了?果然是西泽尔会做出来的事,永远不会求人,独来独往,觉得这样很帅?”艾诺娅在他背后说话。

“在校规面前低声下气是没用的吧,?没有用的话,为什么要说呢?”西泽尔握着门把手,转过头,淡淡地笑着,“跟低三下四地恳求然后被人轰出门去相比,我确实觉得这样会帅一些。”

温暖的灯光中,他的笑容一如既往的漂亮,就是这种笑容让女孩们魂不守舍。

“如果那扇门外面是悬崖呢?你也还是不求人,打开门然后跳下去?那样我才会认可你的勇气。”艾诺娅冷冷地说。

西泽尔眉峰一挑:“嬷嬷你不是那种会浪费时间来跟肄业生聊天的人,这么说来应该是有什么转机吧?我还不用从这间学校里滚出去么?”

“果然是西泽尔,始终在用你那双可恶的眼睛观察别人。”艾诺娅不悦地皱眉,“你很幸运,因为戒严令的缘故,考试临时取消,也就是说你没有错过考试,又一次逃脱了校规的处罚。”

“真是个好消息。”嘴里这么说,西泽尔却没流露出任何喜色。

“听完了好消息就滚出去吧。”艾诺娅眉头紧皱。

“不教育我了么?出入赌场在您心里是很严重的过错吧,肯定是‘邪恶的行径’了。”

“不想浪费口舌,赌场是懦夫才会去的地方,只有懦夫才会把成功的渴望寄托在赌博上。”艾诺娅冷冷地说,“跟懦夫有什么可说的?”

“嬷嬷您说的没错。”西泽尔拿出钱袋,把赢来的金币倒在办公桌上。

“肮脏的钱不要放在我的办公桌上!”艾诺娅厉声说。

“是我和阿黛尔下一年的学费和生活费,今天是缴费的最后一天。”

艾诺娅一怔。他已经忘了这件事,在伯塞公学里,学生的学费和生活费通常都不用直接缴纳现金,他们的家长会跟银行打招呼,银行会开具转款用的汇票。作为神职人员她不太愿意触摸金银币这种东西,财物是种诱惑,尤其是这些来自下城区赌场的金币,满是划痕,表面有些油腻,不知曾在多少人的手里摩挲过。

“是挺脏的,不过钱这种东西在嬷嬷你看来本来就很脏对不对?”西泽尔一下就猜中了她心里的想法。

“你去赌场是要赢一笔钱缴纳学费和生活费?我记得你和你妹妹有笔年金,足够支付你们的学费和生活费。”透过玻璃镜片,艾诺娅盯着西泽尔那张无所谓的脸。

“本该在年初寄过来,可现在都四月份了,管财务的老师提醒了我,再不支付就得办退学了。”西泽尔说,“所以跟牧师资格证书相比,弄到钱对我来说更重要。您和我对某件事的重要程度看法不同,因为我们中有个人站在悬崖边,另一个人坐在安全的地方。安全的人才有资格憧憬未来,站在悬崖边的人只是想要活过眼下这一刻。”

十六岁的男孩,漫不经心的语调,漫不经心的表情,说的却是几乎让自己陷入绝境的事。

艾诺娅沉默了很久。

“如果是这样,你本可以告诉我,我帮你想办法延长缴费的时限。”艾诺娅说,“也许只是银行转账出了什么问题。”

“说实在的,今天之前没想到嬷嬷您会给我什么方便,也许真的是我太不善于求人了吧?”西泽尔微笑,“不过有人跟我说过,在你还能爬行的时候,千万不要靠在别人肩膀上行走,因为别人总会把你扔下的,那时候你可能爬都爬不动了。”

“你家里……比较缺钱么?”艾诺娅问。

“不,他们只是把我忘了。”西泽尔淡淡地说。

他走了出去,在背后关上了门。

回到校舍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伯塞公学的校舍很不错,但多数学生都不住在校园里,他们自家的房子更宽敞也更舒服,还有仆役来往伺候。

西泽尔住的是个套间,蓝色合欢花的壁纸有点旧了,客厅里摆着一张圆桌,窗下摆着一张木质边框的沙发靠椅,除此之外就没什么家具了,透出清寒的气息。屋里没有点灯,黑暗凝重得就像某种胶质,他脱下校服挂在餐椅的椅背上,然后在那张沙发靠椅上坐下。

月亮升起在山顶上,繁星灿烂,星月光辉在他那张锋利的脸上镀了一层银边。

机械轰鸣的声音从大地的东南方传来,像是神话中的巨人把红热的铁坯放在铁砧上锻打,又像是数百数千架青铜大钟在轰鸣。

马斯顿的东南方是大海,海边是一片开阔的平原,名为帕提亚平原,附近有几处港口。听人说中午听到的汽笛声不是商船而是战船,雾气弥漫的海上,忽然出现张着白色巨帆的重型战舰,它们巨鲨一般滑过,桅杆上挂着青色的龙旗。港口里的商船水手纷纷逃走,青色龙旗是大夏联邦的标志,来的竟然是东方人!

在伊罗伯大陆战火连连的时代,阿苏大陆却始终平静,因为它被巨龙般的皇国“夏”所镇守。夏国有多大,只怕大夏皇帝自己也搞不太清楚,伊罗伯大陆上的随便一个强国放在夏国,就是一个行省。

周边国家畏惧夏的强大,纷纷成为它的附属国,在圣历1777年,夏国宣布成立新的联合制国家“大夏联邦”,夏皇在名义上统一了东方。从此东方以大夏联邦为巨头,西方以教皇国为巨头,东西方之间保持着均势。

直到圣历1884年,也就是四年前,锡兰战争爆发。这是一场中小型战争,参战的双方分别是千年古国拜占庭帝国和另一个千年古国锡兰王国。

锡兰国是大夏联邦的属国,拜占庭帝国是教皇国最看重的盟友之一。拜占庭帝国的皇帝查士丁尼七世是教皇的好友。锡兰和拜占庭两国接壤,历史上一直有边境冲突,但在教皇国和大夏联邦的压制之下,战争一直没有扩大。

锡兰出产全世界最优质的红茶,但跟另一项出产相比,红茶完全可以忽略。锡兰国的少女以美丽著称,有人说每个锡兰少女都有资格成为皇后。

查士丁尼皇帝年轻英俊,素来以多情著称,他听闻了锡兰少女的风情,就派使者向锡兰国求婚。拜占庭帝国的国力远强于锡兰,查士丁尼七世又是整个西方有口皆碑的美男子,他愿以皇后之礼迎娶锡兰公主,这对小国锡兰来说是很高的礼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