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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殇阳血(6)

"只在十日之间。"

"好一个白毅,还是当年的傲气,"息衍大笑着出帐而去,古月衣已经约了他去晋北国大营奉茶。

青衣文士掀开侧面的帘子,悄无声息的走进军帐。

"你的事情已经办完了么?"

"三千斤狼毒、一千斤乌头、三千斤大戟都已经煮炼完毕,一共得了粗药一千零五十斤。我已经派遣心腹军士五十人出去,只等大将军传令。"

白毅微微点头:"不错,你随时等我命令。还有,你在旁边看了那么久,以为诸国大将如何?"

文士沉吟了片刻:"程奎一介武夫,能够成为风虎骑军大将,都是借了丑虎华烨的光辉,不值一提。冈无畏一代名将,不过锋芒退了,没有杀气,也不足惧。倒是费安不但洞悉局面,而且诡计百出,堪称不择手段,如果与我军为敌,只怕是个强劲的对手。"

白毅淡淡的笑笑:"只对了一半,费安锋芒太露,只怕不是好事。你没有听说长锋易折这句话么?薄刃的刀固然锋利,却最容易豁口。说剩下的两个。"

"晋北古月衣锋芒内敛,有大将之风,不过还需要假以时日。而下唐息将军……"文士犹豫起来。

"直说。"

"属下知道息将军是大将军的旧友,不过息将军……并无名将风骨。"

白毅悄无声息的笑了笑:"不过像个懒散的世家公子,是不是?"

"大将军恕属下妄言,"文士躬腰拜了下去。

白毅摇头:"子侯,我知道你精于相人,但是天下总有些人,会在你意料之外。息衍不是凭双眼可相的人,倾世名将四字,他当之无愧。如果有朝一日你独自领兵和息衍对阵,从速撤退,不要有一分一毫的犹豫。这个人,你一生也未必能超越……也是我最棘手的敌人!"

"敌人?"文士大惊,"息衍难道不是大将军的朋友么?"

白毅沉默良久,悠然长叹一声:"就因为他当年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太了解他的性格了。今时今日的息衍,即便不是我的敌人,也再不是我的朋友了!"

 五

夜深,殇阳关的离军营寨内,一座大帐尤然灯火通明。离国骥将军谢玄和离公纹枰对弈。

"若你是白毅,下一步,会走在哪里?"嬴无翳刚下了一子,正等着谢玄。

"关隘险峻,以白毅手中的兵力,他不会强攻。若是我,无非是截断水道、放火烧城或者下毒,再就是引公爷出城决战,利用楚卫国重铠枪兵和息衍那个木盾机关加以围困,若是能够杀掉公爷,那么我军军心涣散,必败无疑。"

谢玄说话间并无臣子该有的谨慎,嬴无翳却也不怒,拈着一枚棋子敲了敲棋盘:"你说息衍那个木盾的机关,真的封得住我军?"

"军阵之术,白毅冠盖东陆,没有对手。息衍却和他并称,是依仗杂学的广博。他设计的机关,要想正面突破,只怕绝无可能,不过,"谢玄笑笑,"就算唐军的木盾墙全部展开,又能有多长?绕行过去,息衍封不住雷骑。"

"那说说你那三条毒计。"

"殇阳关的水道,是地底的泉水,凿井三十尺才能取到,白毅若是想挖断泉脉,那么少说也要在殇阳关周围一带花上一年半载勘探地形。而放火烧城,是当年蔷薇皇帝的手法,那场血战过后,殇阳关里屋舍都少用木料,易燃的辎重,我也都下令藏在地下,至于下毒,"谢玄轻描淡写布下一子,"要想用毒取胜,白毅还是得先找到泉脉,下毒在水中。"

"那么照你所说,我军安若大山,不必担心了,"嬴无翳跟着下了一手。

"不过那三条计,都是我所想的。白毅天下第一名将,定有我不能及的一招!"谢玄手指拈起一枚棋子稳稳砸在棋盘上,砰然有声,"主公输了!"

嬴无翳一惊,急忙看向棋盘中。

谢玄笑着一推棋盘:"中盘苦斗单兵破围是公爷的长项,此时四面八方刀枪纵横,就算公爷是条狂龙,我就不信千军万马还困不死你。"

"别动!我再看!"嬴无翳无暇理睬他的狂言,急忙护住被他推动的棋盘,生怕落下的棋子挪动,再也不能复盘。他直愣愣的瞪着残局冥思苦想,而那边谢玄悠然笑笑,满脸都是轻松。

良久,嬴无翳手指一弹,棋子落回了木盒中。

"又输了,"一代霸主也微有沮丧的神情,他最喜欢下棋。

"以王爷的棋力,早三步就应该看出这盘棋走头无路,王爷最后的几步,可谓困兽犹斗,"谢玄冷笑,所下断语毫不留情。

嬴无翳似乎早已习惯了属下的肆无忌惮,并不发怒:"你的棋力远高于我。如果上阵,十个你都不在我眼里,不过在棋盘上,你是苍鹰而我只是野兔。不过苍鹰搏兔,野兔也有蹬鹰的一搏。"

"生死关头当然不妨赌一赌,不过不到最后关头,却没有必要斗得如此惨烈。"

嬴无翳双眼一翻,目光忽的犀利起来:"你有话说。"

谢玄不动声色:"今天早晨接到柳相的飞鸽。柳相在澄江谷口和淳国华烨对阵一个月,并没有接战。华烨日出则在我军对面列阵,日落则收阵,从不进攻。秋忙的时候,华烨甚至抽调了五千人去帮附近的农户抢收莜麦。"

嬴无翳点头:"华烨善于借势。他根本无心折损风虎骑兵的精英,他只要留在澄江谷口,就拖住了我军三万人马。而这里则有白毅来料理。"

"不错。东陆四大名将,一龙一虎,一豹一狐,堪称各擅胜场。丑虎华烨的赌注,就下在'龙将'白毅能够击败公爷上。"

"那剩下的诸方各是在何人身上下注呢?"

"这次盟军的诸侯中,真正下了血本的只有下唐国、淳国和楚卫国三家。下唐赌的是和楚卫攻守同盟的合约,楚卫赌的是驱逐公爷进而掌握天启城,剩下的几家不过是赌楚卫军与我军两败俱伤。他们才有趁乱而起的机会。"

"看来我们的对手,也非一块铁板。"

"不过公爷要清楚,"谢玄笑道,"他们中虽然各有矛盾,却没有一人想轻易放我们离开殇阳关!当年锁河山会盟,诸侯之所以同意公爷以天启守护使的身份占据帝都,就是因为他们可以借机把公爷困在帝都中。这一天他们已经等了许久,十万大军,压城欲摧啊。"

"你继续说,"嬴无翳忽然笑道。

"就像这局棋,"谢玄指点残局,"公爷的棋力并不弱,中盘的杀力还在属下之上。但是公爷的布局则是一塌糊涂,虽然凭借中盘恶战夺回一点优势,却无法弥补大局上的损失。公爷用兵也一贯如此,当年仅以五千雷骑兵就占领天启城,用兵险到了极点。那一战虽然大胜,可是我军就此被困,反而失去大势。现在国中内乱,公爷又不得不放弃帝都杀回离国。原先那一着险棋就白走了。三年来风云变幻,虽然公爷霸主之名得以确立,但是并没有占据半分实地。"

沉思片刻,嬴无翳点头:"你说的我也曾想过。不过当初占领帝都的时候,没料到国内的局势会失去控制。安儿治国的才能实在太让我失望了。"

嬴无翳说的是自己的次子嬴安。长公子嬴真随嬴无翳杀入汴梁后,离国一直是由二公子赢安监国。可惜嬴安虽然有雄心,却压不下局面,区区三年就时局大乱,国内的权臣们蠢蠢欲动,以至惊动了帝都中的嬴无翳。

"其实不能都怪二公子。即使柳相监国,下面有野心的臣子依然会有所动作,不过不象现在那么嚣张而已,"谢玄面色凝重,"公爷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公爷在离国的时候,群臣俯首,而公爷一旦离开,国中的臣子们都放肆起来?"

"说下去!"

"因为臣子们对公爷更多的是畏惧。治国的手段,以王道为最上,怀柔,致远。不过公爷的手段,"谢玄冷冷的道,"只是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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