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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殇阳血(12)

雷骑们猛提缰绳,战马飞腾起来在倒塌的帐篷上跃过,马刀纷纷斩向脚下的帐篷。一刀刀光几乎是贴着吕归尘的鼻尖劈下,砍裂了帐篷。刀的寒气像是留在了鼻尖,吕归尘缩在帐篷下面不敢动弹,手却猛地一抖。

他感觉到手里有一件东西,是那柄传说只在杀人瞬间光如满月的邪刀--影月。

握刀的手心满是冷汗,吕归尘蜷缩着没有动。

马蹄声乱了,刚刚冲过去的几匹战马似乎是调转了方向,又转了回来。雷骑并未准备轻易放过这个身份与众不同的年轻人。吕归尘觉得心快要跳出胸口,全身忍不住就要颤抖。他死死的抓着泥土将身体贴近地面,他怕自己忍不住跳起来,就会完全暴露了位置。

"杀了!"雷骑中为首的一名什长下令。

"杀了?"吕归尘怔住了。瞬间,他明白了那名什长的意思,仿佛是一道闪电裂开黑暗,他的脑子完全清醒了,冷汗迅速的逼出体外。那些雷骑所说的并不是他,这个帐篷里还有一个人,不能动弹的姬野。

吕归尘猛地跃起。他看见一匹红马高扬起前蹄,对着朋友的脸踩了下去。用那双漆黑的眸子瞪着碗口大的铁蹄,姬野没有吼叫也没有哀求。

如此的象,根本就是第二次见到姬野的时候,那一幕这么快就重新在吕归尘面前重新上演。心底的一片彻寒又回来了,吕归尘记得他方才还清楚的说:"不过只要我还是你的朋友,我就不会让他们踩你的脸。"

"嗡"的一声震鸣在脑后响起,那名雷骑正要看着敌人脑浆迸溅,却听到某种武器出鞘的可怕声音。他惊恐的回头,仰天看去,看着天空中一轮明月,而几乎是圆满的月轮中,一个影子鹰一般扑落,手中的武器泛着隐隐青辉,光如满月!

"人怎么能跳那么高?"这个念头在雷骑的脑海中只是那么一闪,他的人头就已经和身体脱开了,连带着的是那颗巨大的马头。

战马和人的尸体沉重的栽倒在姬野的身边,溅得他满身是血。他仰面正好可以看见提刀而立的吕归尘,褐色的眸子中一片空白。

滚热的血粘在手上,好像全身都是粘粘的。那颗人头还在他脚下,眼睛似乎没有闭上。吕归尘狠狠的打了一个寒噤,缓缓的看向手中的影月,蒙着一层滚烫的血,这柄邪异的武器似乎真的泛起可怕的月光。

"这么简单……就杀了一个人……"吕归尘跌跌撞撞的退了几步。

不是畏惧也不是欢喜,他只觉得自己已经无力再想,沿着漆黑的深渊落了下去,永远也不能到底。

"阿苏勒,背后!"姬野大喝。

吕归尘猛地惊醒。五年的修习,青阳的大辟之刀、翼天瞻传授的剑乱、息衍传授的切玉劲,这些绝顶凌厉的杀人之术早已深入内心,一旦破了这层障碍,就再也没什么可以阻止它们。吕归尘旋身挥刀,一记平斩,影月狠狠的陷进了背后那名骑兵的马腹中。吕归尘毫不停留,一沉气,双手按住刀柄全力一推!战马被整个的开膛破腹,那名雷骑的一条小腿落了下来。

"阿苏勒!"姬野的喊声中,吕归尘提着影月鹰一样再次飞掠而起,凌空斩下下一名敌人。

十二

赤红色的潮水在嬴无翳霸刀的指引下撕破了联军的防线,抛下数以万计的尸体,仅有六成的离军得以顺利突围。剩下的四成默默的躺在战场上,和联军的尸体肩肘相依,却象是并肩死战的朋友。

一批又一批的离军在嬴无翳身边编队,分散成数百人一对向着南面撤退。战场上最后挣扎的离军已经为数不多,可是联军也并无实力再做出强硬的追击,机动最强的风虎骑军和出云骑军损伤惨重,而楚卫国的重装枪士虽然还能保持队形,却是根本不可能用于追击的。

"王爷,赤旅右都督苏元朗还没有撤出来,"张博焦躁的兜转战马。

"人在哪里?"

"那边,"谢玄马鞭指向殇阳关的城墙下。嬴无翳的突围,是以雷骑居前冲锋,而苏元朗独自率领一支赤旅在最后死战,守住了后背。可是楚卫国重甲枪士的方阵出动,立刻将苏元朗所部死死的逼退回去。赤旅是步卒,没有雷骑军绕过方阵的战略,只能以惨重的伤亡扛住了重甲枪士,自己却被强行割开来包围了。

"给我一千人!我杀回去带他出来!"张博嘶哑着嗓子吼叫。

"混帐!"嬴无翳忽的怒吼。

"王爷!"

"你去了,再也不要想有命出来!"嬴无翳狠狠的一鞭子抽打在张博脸上,"要去陪葬么?"

"陪葬也好过在这里看着!"张博少有的放肆起来,对着国主发怒。苏元朗是他多年的好友,此时看着苏元朗带着仅剩的小股赤旅,即将被楚卫方阵逼死在城墙下,张博有一种割心的剧痛。

嬴无翳看着他满是伤痕的脸,忽然语塞,默默的摇了摇头。

"公爷,苏将军退入城中了!"谢玄喊道。

张博和嬴无翳急忙去看的时候,苏元朗带着最后的十几名步卒退进了燃烧的殇阳关。片刻,一面残破的红旗在城头上升起,竟然是苏元朗引兵登上了烈火熊熊的城墙,再次升起了离国的大旗。

隔着很远,嬴无翳听不清他吼着什么,只看见他挥舞着佩剑,全力的挥舞。而后,一支羽箭射穿了他的心口,苏元朗的身子震了一下,栽下了九丈六尺的接天城墙。

离国一代名将苏元朗,以他的身死终结了这场惨烈的殇阳之战。

"苏元朗!"张博吼着友人的名字。

凭栏的息衍望着这一幕幽幽的长叹了一声:"白毅,你现在该知道为何你的军阵和谋略都在嬴无翳之上,我们今日还是不能封死他了吧?你楚卫国的枪士,可能如此为你效死命?"

"不能,"白毅低声道。

"走吧!"嬴无翳猛地转过了头。

他所在的一个千人队,已经是离军最后一支。此时战场上已经空阔起来,只余下满地的尸首。张博也没有再看,率先驱动战马,奔驰在马队最前方,向着南面退去。他转头的时候却没有和嬴无翳及谢玄照面。

"不知道能否以金钱换回尸骨,"谢玄低低叹了口气,"苏元朗是公爷旧部死忠之士,如果尸体都不能收葬家乡……"

"不必了,"嬴无翳挥了挥手,"有朝一日我取下东陆,哪里都是离国,哪里都是家乡,葬不葬在离国又有什么分别?"

最后一支离军也跟随嬴无翳,踏上了奔往离国的归程。

殇阳关上的火还在烧,白毅一身白袍被火光染红,息衍的黑甲上也仿佛抹了一层血。两人都望着离军远去的背影。

"你已经尽了全力,"息衍笑了笑,却并无喜色。

白毅没有回答,一片沉默。

"弓!"他忽然断喝一声。

敏捷的黑衣军士立刻捧上一张银背的角弓。那张角弓竟然长达四尺,弓身和弓弦都泛起一种银灰色的光泽,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制成的。与弓配套的还有七枚银灰色的箭矢,比普通角弓用的羽箭长出一尺。

白毅掀起长衣,闪电一样掠下钟鼓楼,旁边早有人牵上了他的战马"白秋练"。他单骑出阵,仿佛御风而行,竟然不要侍卫,单骑追赶嬴无翳的大队骑兵。息衍脸色微微一变,跟着下楼,跳上自己的黑马墨雪,紧紧追着白毅。

雷骑的战马跑得已经疲惫,而白毅一人一骑有如电闪,片刻间,距离嬴无翳本队只剩下六百尺。他张弓搭箭,那一袭火色的大氅。离军全没有注意到他的逼近,

"白毅!"息衍追在他背后,压低声音喝道。

白毅稍微迟疑,依旧张着弓,却微微合了一下眼睛。

"公爷!"息衍忽然放声大喝,"请接白将军一箭!"

他的暴喝声如雷霆一样送了出去,一时竟然压倒了千万的马蹄声。就在话音出口的瞬间,白毅睁开了眼睛,目光灿然逼人,羽箭划出一道银灰色的光痕,直射嬴无翳的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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