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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珰(9)+番外

作者: 折一枚针/童子/童童童子 阅读记录

谢一鹭很礼敬的,伸手把他往前请,自己退后半步走,那司务立刻满脸堆笑,很扭捏地地和他推让,这么让来让去,不多时就到兵部了,谢一鹭以为要到自己的公房去等,没想到司务把他领到部堂大人门外,嘱咐了一句“稍安”,就进去通报了。

门一关、一开,叶郎中捋着袖子出来,颇尖锐地盯了谢一鹭一阵,问他:“织造局砍树的事,你知道吗?”

谢一鹭俯首:“知道。”

叶郎中走近一步:“给你五千人,让你去弹压,你敢吗?”

谢一鹭猛抬起头,不大敢置信地盯着这位上官,叶郎中的指尖探出袍袖,轻轻往谢一鹭家的方向一指:“满城的哭声,你没听见?”

谢一鹭不应声,南京提督织造太监是大珰中的大珰,手握敕谕关防,这是掉脑袋的事:“什么时候动?”

“天亮他们一砍树。”

“来不及布置。”

“兵已经点好了,就在神策门外。”

谢一鹭不禁打了个冷颤,他知道他们为什么找他,因为他初来乍到,因为他受过太监的排挤,因为他急于站稳脚跟。

“郎中大人!”老远的,门子快步往这边来,手里拿着一张名刺,叶郎中显然恼怒于他的打搅,可撇着嘴接过名刺一看,登时变了脸色。

谢一鹭没理会,他只知道,不管他应或不应,今晚是离不开了。

叶郎中在原地踱步,踱着踱着,匆匆返身回了屋,应该是几个人商量了,好半天递出一句话:“让他进来!”

门子去领人,谢一鹭则被尴尬地留在原地,转眼人到了,单枪匹马一个年轻宦官,高个子,远望像一株玉树,穿一件翠蓝半领直裰,月白色贴里,匾绦乌靴,乍看不起眼,可谢一鹭一眼就发现了,他拿的是五十两银子一柄的小官扇。

司务出来接人,谢一鹭很意外地听他称那人“梅大人”,两人错身而过,姓梅的颇和气地瞧了他一眼,但感觉得出来,那眼里压根没有他这六品小官的位置。

司务直接把人请进屋,自己没进去,出来和谢一鹭并肩站着,这是特地在外头看着他,谢一鹭了然:“来的是谁?”

很显然,司务不想多嘴,但方才路上两人聊得不错,他也不好意思推搪:“反正你迟早也认得,”他拢住声音,“那是织造局廖吉祥的大管事,梅阿查。”

“梅……阿查?”好怪的名字。

“有人说他是苗人,也有说是彝人的,根底不清楚。”

谢一鹭回想了一下:“织造局怎么……”

“对,外来宦官多。”

之前的高丽太监张彩、安南太监阮钿,这回的西南太监梅阿查,还有那个大个子的亦失哈,看名字像女真人:“廖吉祥不是汉人?”

“是汉人,”司务很笃定,“来南京之前他在甘肃,嘉峪关上干了十年监枪太监,你没发现他手底下的小珰个个佩刀?”

谢一鹭哼笑:“太监能打什么仗,还不是平时作威作福,战时临阵脱逃。”

“甘肃可是苦地方啊,”司务不觉搓了搓手,“冬天鹅毛大雪,冻得断手断脚,碰上鞑子半夜掠城,管你是人是羊,肚子全给你豁开!”

他说得正热闹,部堂大人的门开了,叶郎中送梅阿查出来,两人的样子有些奇怪,特别是叶郎中,有种想说话又不好开口的窘态。

梅阿查连句告辞的话都没有,一抱拳,掉头循着来路就走,倒是叶郎中盯着他的背影,莽撞地喊了一句:“梅大人慢走!”

谢一鹭极惊讶,称一个宦官“大人”已经出格,何况还这样恭敬,叶郎中若有所思转过头,看见谢一鹭,淡淡地说:“你回去吧。”

谢一鹭瞠目:“大人?”

“回去,”叶郎中摆了摆手,很不耐烦,“神策门这就撤兵。”

谢一鹭的倔劲儿上来了:“为什么?”

叶郎中好笑地弯起嘴角,牵得胡须一丝丝地动:“为什么还得告诉你吗?”

谢一鹭冷冷的,也笑起来:“那宦官是带着礼单来的吧!”

叶郎中被激怒了,狠狠把袍袖一甩,横步而去。

梅阿查怀里确实揣着一份礼单,但不是给兵部的,从六部街出来,他打马过洪武门,直奔郑铣在太平巷的官邸,守门的看是他,问都没问,乖乖叫一声“梅大人”,殷勤地把他请进去。

郑铣的小花厅在南京官场里是有名的,琉璃屏风玛瑙山子,回回人的织花地毯,一对暹罗红鹦哥,连拴鹦哥的链子都是足金的,梅阿查就坐在这对鹦哥下头,慢条斯理啜他的茶,约略等了半个时辰,郑铣披着长发穿着亵绊出来了。

“大晚上的,”郑铣唧唧歪歪,一副脾气很臭的样子,大咧咧往梅阿查身边一坐,一只脚赤足踩在椅沿上,“什么事,七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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