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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珰(8)+番外

作者: 折一枚针/童子/童童童子 阅读记录

屈凤把脸一冷:“怎么,叫不动你?”

长随说声“不敢”,忙跑上去,屈凤从轿上下来,扬着头,摆着款款的腰肢,翩翩地走,经过那个可怜人,甚至不愿停一停,只高傲地回头瞥了一眼,这一眼,他却愣住了。

那人细长脸,丹凤眼,鼻梁骨很高,右眼下有一颗小痣,他认得的,是廖吉祥的左膀右臂,高丽人金棠。

金棠也认出他了,之前虽然没有交情,但官场上打过照面,他提着前襟半转着身,看样子是想上轿的,眼下看是屈凤的轿,又迟疑了。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屈凤要知道是他,断然不会好心借轿,金棠也看出来了,对视的一刹那,这人眼里闪过一丝尖利的厌恶。

金棠先拜见,屈凤随即还礼,两人都不出声,老半天,屈凤才咬牙,不尴不尬挤出一句:“失敬。”

金棠脸上看不出情绪,淡淡地解释:“出来办事,被赶着出城的流民冲撞了。”

办什么事,要特地穿成个下等宦官呢?屈凤没点破,眼神一动,勉强指了指轿子:“请上轿。”

他是为难的,心血来潮抬举小火者是一回事,把轿子让给大珰的爪牙是另一回事,这事万一传出去,他说不清。

金棠明白他的处境,多少感激他的善意,可那眼里的厌恶也是真切的。不知道是暗暗忌恨了这人,还是出于宦官仅有的自尊,他抿着唇拒绝:“不必了,我走得动。”

屈凤很意外,但也一下子明白了,他心里那点自以为隐秘的厌恶,金棠看出来了:“坐吧,”既然互相看得通透,就用不着虚与委蛇,“跛着脚,不好看。”

金棠凌厉地瞧了他一眼,然后垂下头,他面相有些寡,是那种不堪风霜的单薄,若是女子,倒有些我见犹怜的风情,男子就显得过分纤弱了。

极慢地,他摇了摇头:“不了,多谢。”

这人好执拗,屈凤心想,面上只和煦地笑笑:“那好,公公慢行。”

一对叶,风一吹,倏忽飘向两方。屈凤上他的软轿,落帘、起轿、开步,轿子悠悠又颤起来,从金棠身边掠过,看他拖着脚一拐一拐走远,屈凤自语:“他是干嘛去了呢?”

“灵福寺,”长随在外头来了一句,很不当回事的,“那么大个瘸子,我早看见了,从灵福寺那条岔道拐出来的。”

(4)安南:即越南。

第4章

谢一鹭从部里回家,晚饭是一碟笋干一碟豆腐,大天伺候他洗了手,絮絮问他城外的情形,他疲惫地敷衍了两句,闷头走进书房。桌上摆着一叠折得平整的信,是早上忘了拿的,他看见了,便觉得胸口温热起来,瞧了瞧天色,他把信揣进怀里,要去灵福寺。

刚推开门,窗外传来哭声,远远的,可能隔着一两条街道,是个嗓音凄怆的女人,他叹了口气,要往外走,还没迈步,前街又有人哭,像是比着较劲,哭声很快成了片,绵绵地连缀起来。

不用猜,是因为那些树。谢一鹭颓然退回房里,怀里的信变得沉重,他掏出来,刚打开一个角,看见自己那些刻意雕琢的玲珑小字:……不知可中君意否?待到三月谷雨日,满园花开,其姿也艳,其嗅也……

他猛地把纸揉皱,团成一团丢进炭盆,有人正倾家荡产,他却缠绵于书房情趣,可胸口里那股无处宣泄的苦闷又到何处去说呢?他随便扯过一张纸,握着大笔,蘸了浓墨,一挥而就四个字:尔惟盐梅。

盐粒咸,梅子酸,没了酸咸,嘴里就没味道,正像这封每天诉说心绪的信,是谢一鹭在南京的日子里唯一一点滋味了。不等墨干,他把纸随意一折,捏在手里推门出去,大天正在院子里收拾箩筐,看见他,忙站起来。

“开门。”谢一鹭紧了紧网巾。

大天扔下筐子,跑到他前头去下门闩,门打开,外头站着个戴乌沙的人,手举着,正要拍门,谢一鹭认得,是部里的司务:“有事?”

司务作了个揖:“叶郎中请大人这就去。”

是公务,谢一鹭回身,没用他吩咐,大天已经从屋里抱着他的官帽跑出来,谢一鹭接过戴上,边走边问:“都有谁?”

“部堂大人、刘侍郎和叶郎中,再就是大人您。”

都是大人物,也都是郑铣席上没有的人物,谢一鹭脚下停了停:“是什么事?”

司务嘿嘿一笑:“小的哪知道。”

谢一鹭也笑笑,这家伙是知道的:“司务哪里人?”

“小的迁安人。”

“迁安,”谢一鹭稍一思忖,“和叶大人是同乡?”

小司务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不敢高攀,”过了一阵,又憋不住似地小声说,“我家和叶家住对门,就隔着一条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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