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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珰(21)+番外

作者: 折一枚针/童子/童童童子 阅读记录

说的是矮梨树,谢一鹭躲到湖山石后,听戚畹的声音越来越高:“贡表上写的清楚,万岁爷要的是梨,一棵树能结多少梨子!”

这是讹诈,和阮钿一样的手段。

“一颗梨我收他一两银子不多吧,一棵树就是上百两!”

谢一鹭惊得张大了嘴巴,一颗梨子一两银,一棵树最少摊派一百两,后山那片梨树林他见过,恐怕有上万棵,这一趟下来就是百万两,办事的衙门还要层层盘剥,这不是让老百姓倾家荡产,是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我特意拐来南京为什么?吉祥啊,我走的时候分你两成,你这一年的孝敬钱就够了!”

谢一鹭浑身往外冒汗,是吓的,被戚畹的贪婪,和他卑劣的手段。

“……万岁爷已经不高兴了,要不是老祖宗……没银子,你这织造还想不想干!”

谢一鹭一点听不到廖吉祥的声音,他沉默着,像个哑巴。

“……还有郑铣,你不要事事和他比,老祖宗怎么说的,他是南京镇守,是万岁爷三千里外的亲臣!”

谢一鹭没听完,他几乎是落荒而逃,太监的心太毒了,要不是廖吉祥事先砍了树,整个南京城都……等等,他慢慢冷静,廖吉祥为什么砍树?真是因为矮梨树的香气让他不能安枕?阮钿在妓女巷的表现,梅阿查夜访兵部,浙江兵进城后兵部罕见的失语,还有张彩在梨树林的那些话……谢一鹭像被冷水激了,脑子一片空白。

这夜之后,他夜夜都去灵福寺,夜夜都失望而归,没有信,怎么可能还有信呢,他嘲笑自己的贪心,明明是他先拂袖而去的,柳满坡外的小老泉,那个微风轻拂的山坡,还有坡下满身檀木香气的人,他腿不好,那么远的路,他是怎么回去的?

想想,谢一鹭便觉得眼睛酸涩。

第10章

轿子悠悠地颤,金棠捧着一本《千百年眼》,一目十行地看,沿街老远跑上来一个高丽宦官,和随轿的耳语了两句,靠近来。

是自己人,金棠推开轿板,不看他,只出个耳朵,小珰显得有些紧张,低声说:“早上督公把阮钿叫去了。”

金棠淡淡瞥他一眼:“怎么处置的?”

“抽的鞭子,说给他留面子,不抽脸。”

金棠似有若无地笑了,摆摆手,小珰乖乖退下,随轿的走上来,恭敬地等着,金棠随口说:“赏他。”

轿板推上,金棠接着看书,没看一页,轿子晃了晃,落下来,只听跟轿的在外头嚷:“前头怎么回事!”

已经到戚畹的行辕附近了,他暂住在九公子园,这里街道窄,总有小摩擦,跟轿的查看清了回来禀报:“爷爷,是道让戚畹封了,有个小官不知道,打这儿过被打了。”

“嗯,”金棠爱理不理的,“让他滚起来把路让开。”

跟轿的这就上前头去赶人,轿子重新悠悠地颤,颤得金棠很惬意,可能是心情好,他推开轿板,只开了一条缝,就看见路边一顶被砸烂了的轿子。

“停下!”他狠狠跺了下脚。

不等轿子停稳,他掀开帘子跨出去,推开戚畹的人一看,地上趴的确实是屈凤,没受伤,只是满身泥土,被人拿脚踩着肩膀。

金棠扫视一圈,打人的都是没有品级的火者,看见他,立刻站正了哈下腰,跟轿的亮出廖吉祥的名帖,金棠没说话,径直走向屈凤,不费多余的客套,架着胳膊把人拉起来,屈凤比他高不少,他不得不用整个身子擎住他。

那么近,屈凤看见他的眼睛,腾地红了脸,像少年做了蠢事被最不想见的人撞破,羞耻而不知所措。

“你们知道这是谁吗!”金棠看起来是真的气愤,指着那帮火者,“这是礼部尚书的小公子!”

别说是礼部尚书的儿子,就是礼部尚书,宦官也是不买账的,火者们面面相觑,碍着金棠的面子,才顺从地道了“知罪”。

屈凤的样子很狼狈,最狼狈不是挨了打,而是挨打被金棠看见了,想想上次两人见面的情形,他想道谢,道谢的话却说不出口。

仗义解了围,金棠照理该上轿了,可他却弯下腰,直接用手——那是一双细致洁白的手,戴着开过光的宝石戒指——拍打屈凤官袍的下摆,他不是充好人,屈凤能感觉到,他是真心的,真心想让他干净体面地离开。

就因为上次自己一时好心叫住了跛脚的他?屈凤恍惚间抬起头,发现金棠的人都用一种惊诧、甚至是敌视的眼光瞪着他,记得过去有个同窗说过,“太监的性子最难拿,但若是拿得着,对了他们的心思,却是头也可割与你,乃至替你出死力”,眼下看来确是对的。

“多谢。”屈凤忽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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