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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珰(100)+番外

作者: 折一枚针/童子/童童童子 阅读记录

阮钿回屋,看她侧身躺在床上,他故作轻松地笑,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底下人送钱来了,”他把银票塞到王六儿枕头底下,“有一千两呢,你可收好了。”

王六儿没回头:“说什么事,这么久?”

“没事,”阮钿温柔地捋她的后背,“督公有事,叫我回去一趟,你睡你的。”

王六儿没说话,但肩膀有些抖,阮钿一把握住了,绷着声音说:“要……是个儿子,就叫阮忠。”

“啊。”王六儿应。

“那我走啦,”阮钿松开手,恋恋不舍地往后退,退到门口又不放心地问,“家里的钱都在哪儿,清楚吧?”

“啊。”王六儿又应。

阮钿没再说什么,拉开门走了,跟每个他匆匆离去的夜晚一样,但是这一回,王六儿流泪了,她知道,他回不来了。

屠钥刚睡下,就被郑铣的人叫起来,大半夜赶过去,郑铣已经穿戴好等着他,一开始并不说话,似乎深思熟虑了,才提起笔,在调兵的条子上签押。

屠钥瞪着他笨拙的笔尖,跟了郑铣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见他摆布军机:“督公……出乱子了?”

“你,”郑铣递条子给他,“拿着这个去北营,只调兵,不遣将,人你领着。”

屠钥接过来一看,不多,只有五百人:“调去哪儿?”

郑铣手边有一封拆开的官信,夹起来一并给他:“织造局。”

屠钥一惊,忙把信抖开,还没看清字呢,先看见一个硕大的红印,司礼监!

“老祖宗倒了,”郑铣说,那么突然,“凌迟三天,剐了三千三百五十七刀。”

屠钥战战兢兢看信,上头约略说了老祖宗的罪状,一是勾结倭寇,二是贪墨军粮,三是结党营私,既然有党,就要牵出一干人来,文官武官都有,一长串砍头的名子里,龚辇和臧芳赫然在列。

“这……是上头做的?”这个“上头”,他指的是东厂。

郑铣懊丧地摇头:“要是我们这条线儿做的,早有消息到了。”

屠钥不敢置信地往下看,老祖宗底下的人,在京的都自裁了,外头的要挨个拿问,他百思不得其解:“不是我们……那是谁?”

郑铣疲惫地揉着太阳穴:“是戚畹,”他拖长了声音,“他反了!”

屠钥悚然,首先想到的是廖吉祥,“他要赶尽杀绝?”

“廖吉祥这下是春凳折了靠背儿,”郑铣深深锁住眉头,“没得倚了。”

屠钥立即替廖吉祥开脱:“勾结倭寇的是老祖宗,和他没干系!”

“说老祖宗勾结倭寇,你信吗?”郑铣可笑地看着他,“一个罪名罢了!”他两手绞在一起,看得出来,那手在微微地抖,“眼下这单子上还没咱们这枝儿的人,夹好尾巴吧,说不定哪天就拦腰剪了!”他沉吟片刻,幽幽地说,“说到底,廖吉祥在南京是杀了老百姓的。”

他指的是那次力挽狂澜、那场舍生忘死,屠钥心里狠狠一疼。

“手头的活儿都放下,”郑铣把手拍在大案上,逼他,“明天正午之前,我要见到廖吉祥的敕谕关防。”

这一刹那,屠钥是起了杀心的,对郑铣,这样月黑风高的夜,一刀封喉轻而易举……可然后呢?他又怯懦了,去给廖吉祥陪葬?

“去吧,”郑铣对他的念头一无所知,轻蔑地摆了摆手,屠钥微怔了怔,到底躬着身子退下了,临出门,郑铣又叫住他,轻轻嘱咐,“别伤了他!”

屠钥带锦衣卫去调兵,调到了兵,反身直扑织造局,到玄真巷的时候,天刚蒙蒙亮,屠钥下马,让番子去叫门。

老百姓已经被搅起来了,老远就能听到“走兵啦!打仗啦!”的喊声。

番子敲了半天,没人应,这不寻常,他们抓住几个急于收摊的小贩,一审,有人看见昨天傍晚来了一人一马,马一到就累死了。

这是北京漏消息过来了!屠钥即刻下令:“前后围死了,给我砸门!”

看来老祖宗是真疼廖吉祥,命都不保了,还不忘来救拔他,屠钥心里不是滋味,他要抓的,是一个老人在这世上最后的一点牵挂。

门里像是顶了东西,破门锤前后冲撞,门板都裂了,门轴也没见转,正激烈的时候,远处有人喊:“屠钥,你等等!”

屠钥在人群中心,围着他的是锦衣卫,锦衣卫外头是北营兵,离着很远,是看热闹的老百姓,里头挤出来一个小个子,穿布衣,挽粗髻,居然是过小拙。

屠钥皱起眉头:“你来干什么!”

过小拙背着包袱,一副出远门的打扮,他从没这么素净过,没擦胭脂也没揉粉,一份朴拙的丽质从破衣服里透出来:“让我跟里头说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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