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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戈(68)

作者: 放乎中流 阅读记录

而常薜荔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起,幽篁已瘦若干柴。

参差搓了搓手臂,啧啧道:“这小姑娘,真是怪瘆人的。”

常薜荔与松萝一路跟着幽篁,穿过重重宫帏。走到无忧宫附近时,宫人明显稀少了起来。

常薜荔微微蹙眉,松萝见状,凑至她耳畔,压低声音解释:“王后,公主最近疯得越发厉害了,前几日遣散了所有近侍,如今她那无忧宫中,一个婢侍都没有,诡异得很,您干嘛答应……”

她话未讲完,幽篁忽然有所感般,似笑非笑地回过头来,揶揄地注视向她。

松萝持伞的手又是猛地一抖,即刻噤若寒蝉。伞面随伞柄骤然摇晃,雨珠又是一阵哗啦啦的倾泄。

幽篁笑眯眯道:“你说你急什么!这不是到了嘛?”她说着收伞,推开殿门,回身招呼常薜荔,“快进来吧。”

随着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其中情景一览无余。

空旷的殿堂上,只余下一盏屏风,屏风也极简陋,只在上面绘了几笔细瘦的紫鹃花。

屏风前的堂央,摆着一只火盆,盆中积着一小堆烬灰,火苗早已熄灭,只有盆里的纸灰随着从殿外卷进的冷风屑屑攘起。

松萝刚走进来,就被四散的飞灰呛得剧烈咳嗽起来。

幽篁在她们身后阖上了门,见状,忙上前几步,扬袖赶了赶那灰:“让王后和常姑娘见笑了,刚刚出门前,给个倒霉鬼烧了点纸,都还没来得及收拾。”

常薜荔闻言,轻蹙起眉,斟酌着道:“公主若是觉得从前的侍女不合心意,遣散了再换一批便是,如何能这样事事亲力亲为……”

她的话骤然被声尖锐的巨响打断——是幽篁抬脚踢飞了火盆。

哐当一声,火盆翻覆,纸灰四扬。

松萝方才好不容易才止住的咳,又骤然加剧。

幽篁悠答答收回了脚,朝常薜荔笑道:“岂敢劳烦宫里的贵人,我就怕哪天,也被她们踩着尸骨上位,不得好死啊!”

常薜荔的脸色刹时苍白,她死命揉掐着手中的绢帕,好半晌,才干巴巴憋出句:“公主既是在祭奠故人,薜荔就不便再叨扰了,松萝,我们走吧。”

常松萝终于又止住了咳,许是没能听清她们的对话,茫然抬头:“啊?”

幽篁却已快步上前,亲昵地挽起常薜荔手臂,连声地告饶:“别,别,看我这张烂嘴,净是惹人嫌,王后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同我一般见识啦。说好了一起话旧,怎么一言不合便要走啊?”

常薜荔硬邦邦道:“公主要同我话什么旧,请讲便是。”

幽篁后退几步,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故意掐着嗓子,拿腔拿调地:“说起我这位故人啊,生前算不上善人,死后遭万人唾弃,如今这世上,估计也只有你与我肯悼念她几句了。”

常薜荔皱眉:“公主所指是谁?”

幽簧幽幽望着常薜荔,突然,咯咯笑起来,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直到常薜荔微露不耐之色,才停下,语气轻柔地问:“你说,一个人身上,怎么能被挖出几百个窟孔呢?”

没等常薜荔反应过来,她又径自继续道:“快千个洞,每个洞里都被填满烛蜡,点燃之后就像千灯长明,你说说,那得是什么感觉呀?”

常薜荔面色骤变,她上前几步,厉声喝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幽篁笑意加深,却转而看向常松萝:“王后缠绵病榻数日,可是错过了许多闻所未闻之事,若非亲眼所见,谁能想象呢?你说是吧,常姑娘?”

常薜荔猛地看向松萝,后者见此,立刻跪倒在地,连连叩头谢罪:“王后恕罪,并非奴婢有意欺瞒您,只因王上下过御旨,但凡有人胆敢向您泄露此事,就要被处死,王后恕罪啊!”

常薜荔的声音克制不住地颤抖着,她几乎是怒吼道:“你当我不能处死你吗?”

常松萝身子一战,将头伏得更低,吞吞吐吐地交代:“王上…下诏通告天下…说…说少祭司若华伙同妖物,惑国乱政,残害英灵,罪大恶极…故以其真面目巡城示众,让…让魁城所有百姓看到他们奉若神明的祭司是怎样的妖邪……”

她顿了顿,抬头瞥了一眼常薜荔,见对方已面无人色,又慌忙垂下头:“大家看到少祭司脸上的烂疮和鳞片,群情激愤,全城的人都围堵囚车,唾骂不已,少祭司……少祭司不知是不是忍无可忍,竟亲手把鳞片一片片抠了下去…血面之象,教人惨不忍睹……囚车这才得以行进下去……”

幽篁冷嗤一声,常松萝不敢有隐瞒,只得硬着头皮往下继续:“然后…然后王上下令将少祭司…处以极刑,以儆效尤……烧…烧死在了神树下,还强迫所有巫觋在旁观刑,二长老无法忍受,当场以头抢地,自尽在刑前,大长老也在刑后挥剑自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