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建不易，造反有理(141)

傍晚的秋风穿过大开的木窗,掉落在地上的《三字经》发出了“哗哗”的声响。

庞芷君狠狠瞪了胡义平一眼：“我说下课了吗？”

胡义平愣住了，右手攥成拳头,眼里到底出现了恐惧。要是胡先生对他发火反而没什么,但他这是第一次看到庞芷君这般严厉可怖的神态,自然是被吓住了。

谢若昭微微偏头,看向了在讲台旁默默站着的两个侍女。其中一个就是此前多次提醒庞芷君的,现下注意到谢若昭的视线，立即点头,上前两步。

“咳咳——”

咳嗽声再度传来,瞬间吸引了教室里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唯有庞芷君笔直站着，没有回头。

“庞先生,孩子还小,应该注意教育的方式。要是实在不听话,再惩罚就是了，万不可迁怒。”谢若昭悠悠地说，轻轻摆手，示意咳嗽的侍女退了回去。

庞芷君又在原地站了好一会，最终还是俯身捡起了自己掉落的《三字经》，然后对胡义平道：“下次注意，等我说下课再收拾东西。”

谢若昭紧跟着道：“虽然很遗憾，但这课看来是上不下去了。只是一节课也无妨，那便直接结束吧？”

虽是疑问句，但她却环视一周，却是用肯定而毋庸置疑的语气说出来的。

庞芷君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仿佛认命般泄了所有精气神，有气无力地说：“今日便到这吧。”

她说完就看向谢若昭，带着几分破罐子破摔的意思挑衅道：“殿下现在满意了？”

谢若昭懒得搭理庞芷君，至少现在懒得搭理。她调头看着已经迫不及待站起来的胡义平，警告道：“胡先生为了育婴堂，为了你们操劳了一辈子。你们现在能够坐在这读书，受教育是很不容易的，要是再调皮捣蛋不知珍惜，干脆就不要再来了。”

胡义平本来看先生转变态度还有几分得意，现下听了谢若昭的话却是彻底白了脸。他头低得极低，连带着头上两个小辫也显出了可怜巴巴道歉的姿态：“对不起，我下次不会了。”

谢若昭得了承诺也不再为难，毕竟教育孩子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胡义平现在认错，以后再犯，相应的进行惩罚就是了。一次不改就惩罚加倍，不怕改不了。

“庞先生放弃了在城里享福的日子，不辞辛劳地到原义镇，就是为了帮助你们。你们要尊重先生，万不能辜负了先生的好意与牺牲。”谢若昭加大了音量，对着教室里的所有学生道。

“是——”孩子们都齐声回答。

“好，你们可以走了。”谢若昭最后说。

“太好了！”

“今天既然提前这么早散学！”

孩子们再也不压抑着自己的声音，七嘴八舌地讨论着，拿着书包就往外面奔去。不过谢若昭之前的话短时期还是有用的，他们在经过庞芷君和谢若昭的时候都放慢了脚步，不发一言。

庞芷君就这么看着学生们一个个从自己眼皮子底下离开，眼里的情绪很是复杂。

“我以为你不喜欢他们，恨不得早些结束呢。”谢若昭耐心地等最后一个学生离开教室，又示意侍女们守在门外，然后才开口。

“这和喜不喜欢无关，和尊不尊重有关。”庞芷君回答道。

刚从地上捡起来的书本再次被扔到讲台上，发出了沉闷的声响。

谢若昭没有对庞芷君的态度说些什么，只是道：“如果你不喜欢他们，也不喜欢教书，那他们为什么要尊重你？”

“就他们也配？”庞芷君立即反驳，脸上满是不屑，“漠北本就比不上京城，不想到这个地方的人还更加不堪。幼童迟迟不启蒙，就连成人识字的都是少数。我尊重他们就是在侮辱自己。”

她停顿了一会，喘了几口气后又反问：“而且我不喜欢他们不是因为你吗？如果不是你逼迫我来这穷乡僻壤，我根本不会和他们有所交集。”

谢若昭不紧不慢地拉开椅子，坐到了原本胡义平的座位上：“首先，不是本宫强迫你过来的，这是先生你当初自己同意的。离开漠北的时候谁都当先生是舍己为人，忧国忧民的高尚之人。先生总不能要了名声现在却反悔吧？”

“当初明明是你骗我……”庞芷君犹豫了一会到底没有撕破脸皮说出后半句话。在这待久了，躁动的心冷静下来后，她马上意识到谢若昭是在耍自己。

那些新式的戏和话本都传到这个偏远小镇了，《女诫》的事却迟迟不见踪影，屡次三番写信催促也只得到“在努力”的回复。就算是傻子也知道谢若昭的意图，更何况庞芷君只是被冲昏了头，实际聪明得很。

谢若昭见庞芷君没有说下去，便直接忽略了这一条，继续道：“其次，难道庞先生是生而知之？谁刚出生就能文能武？没有人教导，不识字是很正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