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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侍寝?砍了!(出书版)(4)

我除了忧心我的温饱,只忧心面前这孩子,以目示意他靠近,拿额头去贴他的额头:"果然牢房住久了人就容易糊涂,小黄啊,谁教了你这段话?”

但他的额头微凉,我一贴之下,心都凉了半截……早知道他跟着我吃糠咽菜,就为了一块我听都未曾听过的兵符,我就不应该那么卖力的下田干活,来养活他,就应该将他饿得半死不活……

他从未有过的清明如水的眸子里端端正正映着头发乱如茅草,面色枯槁的我,我咧咧嘴,他眸子里那小人立时丑得能吓哭小儿。

"小逸,你不必固执了!此去你我定然再无生机,此刻不拿出来,难道等着将来砍头的时候再拿出来?”

"呵呵呵呵……"不知为何,我只觉笑意难止:"你这傻孩子!当初我爹过世之后,你就该问我要,如果在我身上,我定然会送了给你,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真是辛苦你这三年跟着我吃糠咽菜!”

他呆呆瞧了我一眼,面上神情略一犹疑,语声终于转冷:"你是真的死也不愿意拿出这块兵符了?”

我苦恼的瞧着他,要怎么样他才能够相信我呢?

还未等我想出答案,耳边已听得马蹄声声,眨眼功夫,已有十几骑黑衣人执刀而来,小黄面上神色一松,我忖度其意,大约这帮人乃是大陈保皇一派,原以为早已被凤朝闻砍杀干净,原来在暗中保护小黄。

这些黑衣人身手瞧来不弱,很快与押送官兵混战在一处。其中一名身材极魁梧的黑衣人喊道:"救陛下,快救陛下!”

我嘿嘿一乐,抱拳道:"小黄,你我今日一别,往后小臣再不用操心陛下衣食,终于如释重负了!陛下还请多多保重!”

他本来瞧着场中打斗,颇有几分紧张之色,闻言愕然:"小逸,你难道不跟我一起走吗?”

我笑着摇摇头,仰头去看天高云阔,神色也不由恻然:"你选的那条路,太辛苦。我只想丰衣足食,幸福安逸,终老林泉,可惜终归是梦。也好,不下林泉下黄泉,总归是躲懒的去处。”

囚车四周两拨人马正斗至酣处。他默默瞧了我一眼,大概对我甚是失望,正欲说什么,一把雪亮大刀啪的砍断了囚车的铁链,又几刀砍得木屑纷飞,将半面囚车的木栅栏砍去,又刷刷刷几下,我与小黄身上的镣铐木枷通通断了。真是把吹毛断发的好刀!

小黄活动活动腿脚,跳下车来,朝我伸出了手,那位黑衣仁兄也亲切的道:"可是安小将军?”

我摇摇头,又点点头。这称呼真是久违了!

他两个迷惑了。我咧嘴一笑,好生劝道:"我是安逸没错,但我不会随你们去,你们还是快逃吧,此去珍重!”

那黑衣人一愣:"不是说安小将军手握兵符……"却被小黄一把拉开,看守囚车的官兵此刻又掩杀了过来,我与小黄便被这两波人马远远隔开。

我眼睁睁瞧着自己一手拉扯了三年的傻孩子头也不回的跟着那黑衣人打马绝尘而去,心下滋味难辨,大致有几分明白嫁女的父母不喜反悲的道理。只是嫁女的父母大概会有割骨剜肉的感觉,我也不过是惆怅一时罢了。

因少了桎梏,我在囚车内躺倒,睡得甚是安稳和顺,迷迷糊糊之中听只得晏平温润的声音指挥着官兵打扫战场,将未咽气的黑衣人补一刀,只当作是催眠曲一般,沉沉睡去。

睡得正香,却被人推了推,大概是习惯使然,我随口道:"小黄,饿了就去锅里拿个饼子吃,再让我睡会,好困……”

"那傻子走了……”

猛然睁开眼睛,眼前是晏平温润到不可思议的眸子。但我并非无知少女,知道这人无论对着仇人还是恩人,都是这一幅面孔,早已没有妄想,一颗心倒是在腔子里呆的很是平顺。揉了揉发沉的脑袋,有那位黑衣仁兄的帮助,没有木枷镣铐,倒真是舒服。

"这不是习惯了么?”

他静静瞧着我,半晌才道:"安逸,你都不会生气的吗?”

"生什么气?”

他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那秦辉蛰伏在你身边三年之久,就为了一块兵符,你却作牛作马来养他,不觉得亏得慌吗?”

他不提醒,我还差点忘了,大陈的小皇帝陛下名叫秦辉。

我"嗤"的一声笑了,懒懒翻个身:"难为他一个锦衣玉食的小皇帝,在我身边饿了三年,吃糠咽菜,最后还没找到兵符,我觉得亏的人应该是他吧?”

想想,又道:"当年我救这傻子的时候,从不曾想过要他回报,如今不过是知道这傻子原来不傻,另有苦衷而已,又有何可恼之处?”

他的面色一下又变得难看了起来,冷哼一声,转头走了。

他从前不是这样的人。

惊魂的断头饭

4

自劫囚事件以后,大概是最重要的人已经被劫走了,剩下我这只小喽罗无足轻重,晏平倒不再用囚车,买了辆马车 ,将我塞进去,自己也坐了进来,陪着我一路进京。

虽然,他一路上面色不佳,有时候盯着我的目光未免教人毛骨悚然,只觉这人从前温润的性子越来越变得阴郁了,但瞧着他腰间不曾出鞘的刀,我暗中忖度,他若拨刀相向,我有几成胜算?后来发现形势大大的利于我,遂放心吃喝起来。

只是有一样,无论我向他要求过多少次,想要沐浴一次,死也要做个干净鬼,总被他毫不留情的拒绝了。

"黄泉路上黑漆漆的,脏一点干净一点,有何区别?"他似笑非笑道。

我觉得他这语气不怀好意,又理解他一向爱洁,却被迫整日钻在这被我熏得臭烘烘的马车里,分外抱歉:"委屈晏将军被在下熏着了,真是在下的不是!”

他却伸手在我肩膀上拍了拍:"你我之间,何等情份,当年假凤虚凰,还曾断过一回袖,我几时又嫌弃过你来着?”

我对于记忆力不佳的人向来敬而远之。这类人没事时说些甜言蜜语,有事时打个反口,旁人犹自将盟誓记得牢靠,他却早将之前所说自行抹去,最是可厌。

眼前这一位就颇为典型。

我摇摇头,拿啃过鸡腿的油手摸了摸肩膀上的那只手,笑嘻嘻道:"晏将军说的极是!"感觉手下微凉的肌肤竟然不曾有半分退缩,暗中猜测:难道这一位也是冲着兵符来的?

只是那玩意儿,我又何尝见过?

说话间半月忽忽而过,京城已到得眼前。

大齐定国以后,并未迁都,只是原来的大陈王宫换了个新主人。

我本来以为,像我这样的前朝旧臣,至多是被皇帝陛下一道圣旨,拉到法场上一刀砍下去了断,谁知宫门口的太监面无表情的宣旨,皇帝陛下要亲眼见一见我。

这倒也对。我与现如今的大齐皇帝陛下也曾在战场上对剑相对,他许是怕晏平胡乱抓了一个人来邀功,做为一个合格的上司,检查属下的政绩乃是一种必要的震慑手段。

况且,理论上我已经葬身于陈王宫锦绣阁三年前那一场大火之中了。

其实,这大齐皇帝凤朝闻确实有些怪,到得御书房门口,那宣旨太监面无表情拦下了晏平:"陛下有口谕,晏将军一路劳累,还请回府歇着,改日自会传召。陛下只召见安小将军一人!”

我呆呆立在殿门口,心中深恨晏平不让我沐浴。

不管如何改朝换代,晋见皇帝陛下自然要沐浴更衣,就算我是一介囚犯,但浑身臭成这样,皇帝陛下万一被熏着了,怕是当场就会血溅三尺。我本来想拿他当挡箭牌的,将罪责都推到他身上的……

想了想,只能硬着头皮进去。

"大陈广武将军晋见大齐皇帝陛下!”

这晋见的礼仪,许久不练,当真生疏不少。果然卑躬屈膝是要天长日久的训练的,我这膝盖骨不过是三年未曾弯下来,今日也有些僵硬了。

抬头瞧一眼,眼前的男子五官深邃,华丽俊美到不敢令人直视,一双凤目冷冷瞟过来:"安逸你好大的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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