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攀高枝(119)

晚上他们挤在狭小的淋浴间里冲澡,水温很高,白色蒸汽缓缓上升,在瓷砖上凝成一个一个水珠。毛孔舒张,程斯蔚转过身,抱着沈峭的腰,沈峭的身体很明显地僵了一下,停了停,才说:“泡沫还没冲干净。”

“你帮我冲。”程斯蔚的嘴唇贴着沈峭的胸口,开始耍赖,“我好累,动不了了。”沈峭无声地笑,手里拿着花洒,手指藏进他的发间,很仔细地冲掉程斯蔚头上的泡沫。

踩着湿哒哒的拖鞋,程斯蔚和沈峭跑进房间跳上床,床单很快被洇出大片水渍,程斯蔚抱着手电筒给沈峭照明,看沈峭像是某种即将过冬的动物一样,把冰箱里的水果和食物搬运到床上。

“还很凉。”沈峭把半个西瓜递给程斯蔚,上面插着一个勺子。

程斯蔚接过来,在沈峭再次转身之前叫住他,沈峭转过头,眼前是程斯蔚送到他嘴边的勺子,里面盛着一块球形的红色瓜瓤,是最中间的那块。

“来,啊——”程斯蔚冲着他笑,湿发贴在额头上,看起来有点傻。

西瓜是夏天最便宜的水果,但在育幼院的时候能吃上一整块也是奢侈的,最中间的那块瓜通常是给嘴甜的小孩吃的,沈峭很显然不属于嘴甜的那几个。育幼院里的小孩大多数都不知道年龄,所以他们用身高排大小,沈峭个子高,在各种事情前,都需要让着比他个子低的弟弟妹妹。

就连西瓜也是一样,他总是得到最边上那块,瓜瓤少,瓜皮厚,但他还是觉得很满足。

但这些都是在遇到程斯蔚之前的事儿了,譬如现在,他也能够吃到整个西瓜里最甜的那个部分,比想象中还要甜,甜到对于以前生活里吃到的所有苦,都可以一笔勾销。

吃完那块瓜,沈峭举着手电出去,厨房有一块正在漏水,沈峭找了一个塑料盆,抬头找到漏水点,把塑料盆放在地上。看着水珠重重砸在盆里,沈峭站着发了会儿呆,等再回到卧室的时候,程斯蔚已经睡着了,只有半张脸露在外面。

今天程斯蔚应该很累,眼睛闭的很紧,在沈峭靠近的时候,程斯蔚很轻地哼了一声,然后抬起手,手指微微张开,在半空中小幅度地晃了两下。沈峭下意识伸出手,在指尖相碰的瞬间,在昏暗光线里,程斯蔚露出一个很淡的笑容。

跑不掉了,沈峭坐在床边,这么想。

第二天一大早,程斯蔚被脸颊上湿凉的触感弄醒,半梦半醒地睁开眼,视线里是阿百巨大的黑脸,吓得程斯蔚大声骂了句脏话。阿百完全听不懂好赖话,大概还以为程斯蔚在夸她,吐着舌头来回舔程斯蔚的脸。

程斯蔚拽着阿百的两条前腿,扭头冲着门口大叫:“沈峭!你家狗子在发疯了!”

没人回应。

在床上愣了两秒,程斯蔚下床往外走,下过雨的天空一片清亮,塑胶地上水渍还没完全干,映出大片积云。厨房和卫生间都没有人,程斯蔚站在外面,低头看身旁的阿百。

十分钟后程斯蔚才想到去看手机,果然在上面看到了沈峭的信息,发送时间是一个半小时之前,信息内容依旧简单:我出去一趟,锅里有烧麦。程斯蔚重新走进厨房,掀开锅盖,热气扑在脸上,白色碟子里整齐地放着五个烧麦,用热水保温。

阿百又在蹭他的裤腿,程斯蔚端着盘子往外走,顺便给阿百指了指她的碗:“你自己碗里有吃的啊,怎么什么都想跟我抢。”

早晨七点,程淑然在露台做普拉提,一整套动作刚做到一半,身后传来敲门声。程淑然翻身从器材上下来,冲着门口人点点头,年叔推门进去,手里拿着张银行卡。

“刚刚保卫室的人让我去取的,说是不到六点就送过来了。”年叔把卡放在花架上,犹豫半晌,还是开口说:“还让我给您带句话,说希望以后您尽量不要再去找他了。”

程淑然抻了抻手臂,顺手抽了张纸巾,倚着栏杆擦脸上的汗。

“年轻的时候,都觉得尊严最值钱,但是值钱的尊严都是有钱人的。”程淑然抬起头,看着远处林立的高楼,淡淡地笑了一下,“穷人的自尊心,一文不值。”

年叔站着没接话,程淑然知道自己这话说的难听,但的确是事实。如果换做她是沈峭,这笔钱她一定会收下,哪怕不投资,买些理财产品也是可以的,毕竟人首先要活下去,才能去谈那点可怜的自尊心。

“他昨天回来了吗?”程淑然问。

“没有。”年叔说,“那边人说,沈峭一大早就离开狗场了……要去接少爷回来吗?”

“不用。”程淑然把纸巾团成一团,丢进垃圾桶,脚踩上踏板,低声说:“他自己会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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