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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宠(26)

一呼一吸,思绪如潮涌,眼前浮现的全是她跑动的身影,她身上的香气,她雪白的手腕。

又软又绵,想要抱一抱。

徳昭停下脚步,往后瞧了瞧,思及今儿个她差点被人欺负的事,心中不安,本只是回跨院交待一声的事情,这会子却像要亲自到她跟前护她周全。

徳昭顿了顿,只半秒的功夫,决定从心所想,负手快步朝她离开的方向而去。

幼清走到一半,总觉得后面有人跟着她,一个小丫鬟,从未见过的,眼神奇奇怪怪,被她瞄到了,遂赶紧躲起来,从旁边抄近路跑掉了。

幼清想着赶紧往连氏那边去,脚步加快,忽地在花园的转角处被人拦了下来。

拦她的不是别人,正是轻琅的婶子,王大娘。

王大娘听说今儿个幼清在街上逃跑的事情,气打不出一处来,一计不成,就想着再生一计,被轻琅怂恿着,索性找了太妃屋里头的李嬷嬷。

李嬷嬷是随太妃从宫里出来的,同府里一般奴才自然不一样,连来喜见了她,都得福礼喊一声“二姑奶奶”。

李嬷嬷指着幼清,同王大娘道:“就是这个丫头么?”

王大娘点点头,“就是她!”

王大娘素日孝敬李嬷嬷,同她关系极好,王大娘亲自求的,李嬷嬷自然要卖她一个面子。本来是不用李嬷嬷出面的,无非是王大娘听着幼清身边有个来头不小的太监,一出手就打伤了王大和王大雇的人,所以不敢轻举妄动,为的万无一失,这才请的李嬷嬷。

有李嬷嬷坐镇,府里再得脸面的奴才,也不敢造次。

幼清一见着她们了,就知道今儿个这事没完,也不浪费力气求情了,只想着怎么跑到连氏那边去。

怎么着也不能让他们逮着滥用私刑。

却哪里跑得了,对方人多势众,她只一个人,根本跑都跑不动。

三四个丫鬟上来押着她,李嬷嬷同王大娘道:“下手不要太重,莫让人看出痕迹来。”

幼清刚想喊,被人堵住了嘴。这下子,真的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了。

无奈闭了眼,恨恨想,以后打死她都不往徳昭跟前去了。去一回,就惹出这么多事来。

说冤枉,这些人也不想听,他们无非就是想泄愤而已。

徳昭他们是不敢骂的,就只能拿她出气了。

真真是欺软怕硬!

关键时刻,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放开她。”

一看,又是“全福”来了。

他总是能够在要紧的关头赶来,叫人感动不已。

幼清想同他讲话,无奈嘴里被人捂住了嘴,喊不出来,只能使眼神。

他却没有看她,直接朝李嬷嬷而去。

李嬷嬷以为他是哪里冒出来的毛头小子,压根不放在心上。

徳昭不想打女人,至少当着幼清的面,他不想。

更何况这群恶奴如此胆大妄为,竟敢直接在府里动手。

徳昭忍无可忍,揭了人皮面具,露出张冷漠无情的脸来,“你们胆子真大,爷的人也敢动。”

☆、第22章 要她

他露出真容的时候,正好站在幼清前方,背对着她。幼清并未瞧见他的样子,听得他说这一句,还以为他故意冒充徳昭,耍小聪明。

又看他手里拿了个什么东西,瞧不太仔细,心里却为他捏了把汗。

虽说这么一听,声音和徳昭挺像的,但他毕竟只是徳昭跟前的小太监,哪里就能假冒徳昭了?

在场的人,好几个都见过徳昭的。

幼清叹口气,不由地为他担心。

却看得众人齐齐跪下,个个脸上惶恐惊讶,神情不安。

“见过王爷!”

这一声声,如雷震耳。

幼清呆在那里。

难道……

真是睿亲王?不,不可能的,全福就是全福,哪里会是睿亲王!

定是这些人迷了眼,被全福的障眼法给骗到了!

徳昭冷着眼,视线一一扫过地上跪着的人,在他眼里,这些人都是奴才,没有高低之分。

指了李嬷嬷和轻琅家的人,沉声道:“一百板子,若没死,就当是爷赏的命,此后莫要踏进北京城一步。”

又指了其他的人,“各自去吉祥所领二十板子,罚半年的月银。”

一百板子和二十板子,天壤之别,几乎是死与生的区别。二十板子打下去,足以血肉模糊,一百板子打下去,不死也残。

众人瑟瑟发抖,却又无人敢出声求情。

怕罚得更重。

徳昭不太耐烦,拧了眉头,轻轻淡淡地吐出一个字:“滚。”

众人连滚带爬地跪安。

终于只剩他与幼清两人。

徳昭回过头,只一瞬间,面上冰冷消融,他上前为她取下嘴里的布条团,挽了她的手腕,耐心地为她解开捆绑的绳子。

幼清一双眼睛盯在他脸上,一眨不眨地,愣愣地瞧着。

果真、是他。

全福不是太监,全福是王爷,是他刻意扮作了其他人,她却压根没有察觉到。

徳昭见她这般吃惊模样,面上一笑,和从前一样,主动往她左手边一站,像从前一般,想送她回园子。

幼清没有动。

徳昭禁不住出声,放柔了声音:“走罢,不要站着了。”

幼清终于回过神,弯腰请福,“王爷大福。”

恭恭敬敬,小心翼翼,没有问多余的话,没有说打趣的话,她用一声道福,划下了他们之间身份的鸿沟。

徳昭往旁靠近一步,轻微的一小步,却引起她眸中的惊恐,仿佛他的一举一动都那么高高在上,不可小视。

她在他跟前,又恢复成以前的那个侍女幼清。

永远隔着一层纱,伸手可触,却又遥不可及。

徳昭这时方觉得后悔,不该太早在她面前露了真容。

朝她一伸手,自己也不知道要做些什么,大概就是想让她不要这样,又或是想解释。

毕竟,除了敬畏,她眼底还有另一种情绪——疑惑以及被欺骗后的愤慨。

他几乎都能想象得出,倘若此刻站她面前的是全福,而不是徳昭,那么她定会一拳挥过来,毫不留情地在他的胸膛上捶上一捶,然后撅着嘴骂他不该欺瞒她。等她发泄完了,心里爽快了,就会拿出一个小油纸袋,里面装了炸花生或是糖麦酥,请他吃东西。

然后他们又可以肆无忌惮地谈笑风生。

一句“我不是诚心骗你的”,简单几个字,溜到嘴边,迟迟说不出口。

幼清抢先一步开口:“奴婢告退。”

弯腰、跪安,作为一个侍女,她的动作恰到好处,完美得无懈可击。

徳昭瞧在眼里,却只觉得刺眼。

她是在她的方式,冷漠地抹去他们之前的一切,仿佛全福这个人,从未出现过。

徳昭胸中一闷,回过神时,她已经走远。

徳昭回了屋,满脑子想着她,喊了来喜,吩咐将今天的事保密,不能让外人知道在花园里的人就是幼清。

晚上刚过乙酉时分,天已经透黑,不比夏天,秋天的天色浓得快,染得快,月色俏得快。

太妃屋里遣人来请,徳昭收拾好心情,过西院里用晚饭。

太妃一向深居简出,屋里并未太多摆设,简单几只青色的磁州窑玉壶春瓶插一束连枝带叶的金桂,高几上的鎏金三足小圆鼎里盛着一味淡淡的檀香。

徳昭入屋,到太妃跟前请安,“见过母妃。”

太妃拍拍几榻,“过来坐。”

徳昭撩袍坐下。

桌案上摆好了晚膳,俭朴的四菜一汤,春椿豆腐、白玉佛手、金玉满堂、茄汁菱白外加一道猴菇清汤,全是素菜。

太妃信佛,一惯是吃素的。

徳昭微微凝眉,拿了碗替太妃夹菜,道:“母妃,平素多传几道菜,多补补。”

太妃笑,“习惯了,够吃就好。”

徳昭递了碗过去。

一顿饭吃得悄无声息。

从前在宫中做皇子时,每每同太妃一起吃饭,也是这般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