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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执炬逆风(135)

十八岁之前,厉宁策活得潇洒无忧。

他从不知道什么是人生的低谷。

在他出生前, 厉楚河就已经在凛北扎稳脚跟。可以说他是一路天之骄子的成长,顺风顺水。

他性格有些淡, 结交朋友不算主动的那类。

但即便是在世家长辈口中埋汰小辈的“别人家的孩子”的存在,他身边还是聚集了不少至交好友。

初中家中曾经历过小风波。

那时他寄宿在学校,有朋友和学业相伴, 心态上也没受到多少影响。倒是年幼的妹妹尝了些许寄人篱下的苦。

少年不懂愁滋味,也未曾感到活着有多苦。

长到十八岁,正是他最意气风发的时候。

获得凛大保送资格的他不用费尽心力筹备高考,全心投入自己喜欢的事情里时——

完成了凛北江教授公开发出来的题目;

和江教授发了许多条学术讨论邮件,打算开学后看看能不能进他的实验室;

和竞赛认识的朋友给学弟学妹培训;

……

后来又顶着厉楚河的不满, 和孟停远去了一家出了爆款游戏公司的实习, 下班后在游戏里认识了一个可爱的朋友。

连着两个月, 他几乎要把能想到的、想做到的事情都做尽了。

可就在他享受充实人生的时候,母亲的噩耗传来。

那是一场无妄之灾。

她搭乘的国际航空在飞越某个局部热战地区上空时意外失事。

整架飞机无人生还。

罹难的消息传来时,厉宁策正在阳台帮周姨搬花盆。

血液瞬间冰冻凝结。

花盆咚地砸在地下, 脆生生的。

也将编织在他身上的一切幸福与温暖砸出了一道裂缝。裂缝中伸出一只魔爪,将他的心捏得生疼。

新闻在说什么他听不清,黑匣子如何亦与他无关, 他只知道,母亲本可以不用搭乘那架航班的。

为了帮他找一个专业设备,她才在海外出差结束后额外安排了行程。

后来又因为要赶妹妹的生日,匆匆改签。

他孤零零地站在客厅里, 看着厉楚河匆匆冲回来, 在客厅里来回踱步, 各处致电。

有什么扼住了他的喉咙。

想哭哭不得,想喊喊不出。

直到厉宁筝扑到他怀里,抓着他的肩膀哭得撕心裂肺,他才感觉到泪水从眼眶夺出。

一个克制,一个崩溃。

永远在嫌弃吵嘴、鲜少有过感情交流的兄妹,破天荒在一个空间安静地待了一整天。

那一天对他和厉宁筝来说,无疑是噩梦。

妹妹在生日这天失去了最重要的人。

而他,他认为自己是罪魁祸首。

妹妹有权利一直伤心痛哭,可他不行。

母亲走后,他是父亲和妹妹的精神支柱,他不能,至少不能够当着他们的面永远悲痛着。

所以他擦干眼泪,收起了一切思绪。

那段时间,他活得像个机器人。

机械地帮父亲一起回着各路信息和通话,跟着律师和父亲一起去处理母亲自己公司的事情。

回到房间,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觉。

一闭上眼就是母亲登机前给他打电话的声音:“好不容易找到你要的东西了,明天一醒来你就能看到啦。”

他闭着眼睛,心道:醒来也什么都不看不到了。

他……甚至不想再醒来了。

那些痛苦、懊悔、自责和悔恨的情绪在心中沉淀又扭曲,终于在母亲出殡下葬后达到了临界点。

情绪爆发和崩溃在八月底的夏夜。

在嘈杂的蝉鸣和如水的夜色里。

他的爆发是沉默无声的。

突然他放下了手头上所有事,请假的请假,退出的退出,断了一切联系,把自己锁在了房间里。

整整一周没有出去。

这一周他拒绝见过任何一个人,拒绝说一句话。

每顿饭周姨都放在门口,他为了让他们放心,会吃上两口。

但,食之无味。

他不敢睡觉,生怕闭上眼睛就看到母亲那双温柔宠溺的双眼,连着熬通宵。

他开着电脑,挂着游戏试图分散注意力。

也并不是真想玩。

只是眼神空洞地盯着屏幕,脑子里想些很可怕的事情。

如果不是他,母亲不会改签,也不会乘上那架飞机。他是蝴蝶的翅膀,将他生他养他的人卷入深渊。

他,想偿命。

柴漾听到这里,心里一惊。

她下意识地想挣开他的怀抱抬头看他。

她被韩娴那样打骂羞辱,被沈长鹤圈在幽暗的小屋里无视她的意志走完所有手续,都没有想过要与这世间告别。

恨和怨在她心头烧着,燃烧着她的生命,锻造着她的意志。

这样的她听到他那句话,心头涌上浓浓的酸楚。

她从不知道他有过这些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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