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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户(86)+番外

秀英道:“那家里九哥上头还有三四个哥哥的亲事未办哩,他家六哥定的是京里吏部孙尚书的孙女儿,完婚也要到京里,便拖住了。正正好儿,我也不舍得玉姐这般小便要嫁人,多养她二年,总也养得起。”

何氏笑着接口道:“过了年,你家洪兄弟再中个进士,大姐儿出门子时也好看——嫁妆备得怎样了?既然妯娌是尚书家的孙女儿,嫁妆想不会次了,大姐儿这副嫁妆可不敢轻了。看府君家九哥儿也是相貌堂堂,一副有福的模样儿,将来怕不有大出息哩。”

秀英道:“我正算来。原没想她嫁到那家的,如今看,却要多备些儿哩。我阿婆也曾与玉姐一份子嫁资,与我当年的相仿,在这里也算很不少了。却不好闺女出门子爹娘不与嫁妆,倒拿曾外祖母的钱不是?嫂子帮我想想,可还要添些甚好哩?”

秀英问何氏,也是有个缘故的,她与林老安人商议,便是林老安人匀出的那一份嫁资不算,秀英再添一份等值的,凑作了七十二抬的嫁妆,纵嫁与寻常宗室,也很能看了。数目有了,这嫁妆究竟要怎生安排,也是个学问。秀英识得的官娘子,也只有何氏一人而已。虽说纪主簿也不是甚样大官人,总是在衙门里混过的,好歹知晓些儿。

何氏也拿出混身解数来,与秀英拿主意,要多少缎子多少绢绸,首饰要哪些儿好,又有家俱要甚样的,顶好要再放些儿字画:“你们家也是读书人,府君也好这个。”

两人直说了大半个时辰,尚没说完,却又到了晌饭时分。秀英要留何氏用饭,何氏道:“我那家里也离不得人哩。”临行又再三说,订好了席面,不日一定要赏光一类。秀英也应了。

送走何氏,秀英又看了一眼手中的单子,再算一回家中的银钱,这二年与申氏联手,着实赚了不少,她不惮于全添给了玉姐,只要洪谦还能再进一步,这些银子,还真个不算什么。秀英也担心,玉姐几个妯娌娘家,再小也是个官儿,恐怕银钱也不少,九哥又是申氏的独子,万不可失了底气。女人在婆家的底气,靠父、靠夫、靠儿,眼下只好尽力与她做脸了。秀英盘算着,除开单子上开裂的,再私与玉姐备下一千银子的私房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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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秀英盘算好了嫁妆,待饭后洪谦喝茶闲坐,不读书时,拿来与洪谦看。洪谦看一眼单子,道:“你看着办便好。”秀英道:“字画哩?家里还有些儿,却不够上好。”洪谦道:“那也没甚大不了,又不是这二年便要过门儿,往后有的是机会弄来。”且还有苏半仙儿呢,玉姐出门子,他要不写些甚送来,倒不像他了。

洪谦这样说,秀英一想,也对,便收了单子。洪谦却又说:“咱家中事收拾得怎样了?来年开春便要上京。”秀英问道:“真个要全家一道儿走?去了京里,靠甚过活?是这里收了租子送到京里,还是这些都卖了,到京中置业?这些日子,我与亲家母也说话哩,她虽不曾在京中长住,倒是知晓京中事儿,那里房儿也贵、地也贵,连吃喝都贵哩。这里的房儿、地,折价卖了,往京中还不定能买多少哩。”

洪谦道:“京中生活,也没那么难。尽够了。我有功名,一路带些货物去,也不用抽税。旁的不须多带,本地的土产略带些儿,倒是胡商上回贩来的胡椒,统统带了去。”天朝本不产胡椒,皆是胡商贩来,“椒”之意,乃是有重味之香料,加一“胡”字,便是注明其出处。既是本地不产,自然物以稀为贵。从来有两入天朝,一是西北旱路,二便是这东南水路。水运比陆运,都是量又大,花费又少。胡椒在京中,也是个高价,且不易得。再这个实是比带甚土仪划算。[1]

秀英道:“咱家根基在这里,到了京里,没着儿没落儿的。纪家嫂子说,娥姐信里说,便是有钱,也难在京里寻找着好房儿哩。且女婿父母都在此间,玉姐随我们去了京里,成亲时再送他回来?你……就这般捏得稳瓶儿,两家都往京里去?”

洪谦注目秀英,半晌,方道:“女婿是吴王嫡孙,无论在何处,只要成婚,便须禀京中宗正,也须返京拜见祖父母。至于我,咱们终须到京里去,索性免遭二回罪了,雇几条船,带了家什,就在京中安顿下来。”横竖他已经是举人功名了,迁往京中安顿这等事,虽不太容易,却也不太难。

秀英终是有些不舍江州,仍勉力一试,道:“那……金哥呢?他总落在我娘家户头上。还有苏先生,他虽有名,却听说是开罪了皇太后的,要不当年也不致叫逐出京来,咱们去京里了,他一个老人可怎生是好?又爱吃鸡脚,又神神叨叨,还总不识得路……”

说到最后,洪谦忍不得,笑出声儿来,高高低低,笑得秀英泄气看他。洪谦笑容未敛,道:“你知他是怎生得罪的皇太后?为谁吃这番苦头?又知他何以这些年不回京,却不着急家里?他且有数儿哩,况且他也快回去了。问问他,愿意回,咱便一道返京。是时候儿了。”

秀英道:“这内里详情,我妇道人家终不知道,你既拿得准,走便走。只是……我娘与阿婆……”

洪谦道:“一道走,明年河面开了便启程,船行得稳,纵上了年纪也不怕。船装得多,家什等都带了去。房子不要卖了,田地、商铺也不须卖,急脱手,总要折些儿。家里余的银钱总还有几千,带上就是了,尽够了。”

秀英见他主意一定,思自己已是洪家妇,往后荣辱总是系于他身,他既拿得稳,从一赘婿熬成了举人,又要考进士,满身的能耐自是不须猜疑,答应一声儿,又说:“家里这些人呢?也都带?”洪谦道:“留下两个看房儿的,两个收租子的,铺子里的人不动,旁的都带走。”秀英道:“那就须得雇两条船儿。”洪谦道:“雇便雇。”

秀英见他面色坚毅,显不是能劝得动的,只得道:“若不急变卖,倒不费甚事,所虑者唯有玉姐的嫁妆而已。金银珠宝一类倒是现成,家俱便有些儿不凑手。娥姐入京,婚床者不曾带得,纪家嫂子说起便是恨恨,我总想与玉姐带张床走。”洪谦道:“你前几年不是也攒了些儿么?便叫他们动起手来,横竖是雇了船,尽载得动。”

秀英应下了,原本上京之事洪谦早经说过,她并不肯轻信洪谦要将这一家子统带了去,是以只收拾洪谦行李,现在要紧着办,顶要紧的便是家业如何处置,仓促变卖,必要折本儿。洪谦既说不须卖,秀英心道,只当一家子往京里去游玩一回,我也是就近了伺候他吃喝。玉姐早晚要出门子,嫁妆家俱这二年也该攒造,现在不过是早些儿动手罢了。

另却有一事,须得与洪谦商议:“玉姐出门子,除开财物,总还要陪送几个人。小茶儿与朵儿已长大了,且是自幼用惯了的,是要带去的,李妈妈看着玉姐长大,情份也是不同,除开她三个,总要几个男仆。且小茶儿比玉姐还长着两岁,也好要配个人。玉姐婆家虽是富贵,人却多,一分二分的,分到她手里使的好人恐不多,咱须与她配齐了才好。我寻思着,将小茶儿配家里一个伶俐的,或是来安儿或是捧砚又或是哪一个,算作一个陪房,另与玉姐买两个小丫头,带着使唤。”

洪谦道:“这事须问问袁妈妈与小茶儿两个,忠仆难得,万毋因一时配错了人,闹得离了心。”秀英道:“这个我却醒得。且袁妈妈我也不想叫她跟着去,咱家人口少,她也省事儿。那家里人口多,几个儿媳妇儿各有陪房,一处混,纵再和睦,玉姐有亲婆婆看顾,人又机灵,自是无事。朵儿认个死理儿,只跟着玉姐也无碍,小茶儿精明,人欺不得,袁妈妈却是个老实头儿,不相宜。”

洪谦一点头:“此事便交与你。”秀英道:“那玉姐随咱上京,怎生与亲家说来?他家五哥带着娘子回京上玉牒儿,亲家都抽不开身回去哩。”洪谦道:“这地方儿有多肥厚,你与亲家做胡商生意的当知晓,纵是亲王家儿子,京中岂许他在这里多留?且他又是个不会经营的,不出二年便有人要挤他出这里。总要回京的。”

秀英道:“我须想个主意,好与他那里说了才好。”

秀英既不须变卖房产、铺子,便省了许多心,先寻袁妈妈来,如此这般一说,袁妈妈听闻与她女儿说亲,自然是心。然她们母女两个,拿主意的却反是小茶儿,是以袁妈妈道:“儿大不由娘,我须问问那丫头哩。”秀英道:“她是个懂事的丫头,心里明白着,要是旁个糊涂虫儿,我也懒待问你们,胡乱配了了账。寻你便是要问你们。”袁妈妈千恩万谢了,自去寻小茶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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