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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户(85)+番外

九哥默默将帖收下,又将方才字纸一并拿回,苏先生不由莞尔。却将眉毛一挑,又抽出一幅字来:“这里还有一个人写的,极工整,你可拿去揣摩。”

九哥双手接了一看,笔迹酷肖苏先生,然又有些微不同,似是苏先生早年手笔,然纸又是新的。再细一看,忽而大悟,此时此地,还能有谁?越看那一幅《将进酒》,越觉好看。郑重谢一谢苏先生:“必定珍惜,时时揣摩。”

苏先生一摆手儿:“少与我面前装憨儿,这是看在鸡脚份上与你的,我又不是不曾定亲娶妻。”言毕,将手儿往后一背,不去看九哥。九哥将自己的字纸与那一幅《将进酒》作一处胸口揣了,却将苏先生手帖讨个拜匣装了,回去与郦玉堂交差。

辞别苏先生,却在苏先生院门口静站着。站不一刻,自有人来与他搭话。

九哥见玉姐来,从怀里揣出只小匣子来:“这个,你拿去玩罢。”玉姐见他耳朵一抖一抖的,轻笑出声儿,亲手来接。将解那匣子,九哥不动声色将匣子放到她手里,双掌划了个圈儿,包着她一双手滑了下来。

玉姐只觉手背一阵的暖,到九哥手溜了下来还是烫的。九哥只觉掌心指腹又软又滑,鼻尖嗅着她身上散出的香气,真个又香又软。咳嗽一声:“娘很想你,我……你何时得空,我使人来接你。”

玉姐嗔道:“我这些时日,总是在家的。”却抱着匣子跑掉了。

九哥又做一回香蕉皮,摸一下胸口,去辞了洪谦好回家。

那头玉姐回了房里,将匣子打开了,见是一双小玉兔儿,极是圆润可爱,托在手里,将指尖儿来回在那兔子背上划着,很是顺手。心中道:那肥兔子归了你,这个倒好归了我了。

那头九哥回去也开心,郦玉堂围着儿子打转儿,又是搓手,又是叹气,九哥一一看在心里。施施然取了匣子,交与郦玉堂。郦玉堂见了苏先生手帖,喜不自胜:“快将御制的书都装了送去。”九哥告知出来,心道,娘不会叫你今天这般送出去的,挑起来一大担呢。

翘翘嘴角儿,九哥回自己书房去了。明天总要差他再去洪宅的,这一张帖子,讨得值。

次日一早,郦玉堂早早起来,催着九哥去洪宅,九哥依言而行,大大方方又往岳父家去。这一回苏先生得了新书要读,九哥只得放下一包鸡脚,估摸着没有个月二十天,苏先生恐无心理会他。且已入冬,不两月便是新年,明年开春洪谦便要赴京赶考,须得静心读书,不好总来打扰。

过不数日,申氏因九哥在他面前总看玉姐新与申氏做的一抹额,微知其意,使接玉姐来说话。玉姐于申氏跟前坐,因已定亲,便与以前不同,更显出一份亲昵文静来。往前随秀英在申氏跟前时,母女两个也不曾想过与他家结亲,更因洪谦是秀才、郦玉堂既是宗室又是江州长官,较之如今还要生疏客气些儿。

申氏见如今情况,颇为欣慰,忙命上了热茶来:“外头冷哩,喝口热的暖一暖。”六姐却笑道:“今日这茶与往日可有甚不同来?”说完便掩口而笑。笑得玉姐颊上微红,外头又来报,说是九哥扭着了脚,擦伤了手。

申氏一惊,又笑道:“他倒会弄鬼了。”六姐便要拉玉姐去看:“往常不好带你见我这兄弟,今日倒是不碍的。”

九哥跌了脚,不重,却在房里歇息,也不躺,却是坐在榻上,榻上放张矮桌,搁一本书,正慢慢看。见她两个来了,九哥但细听六姐说:“怎这般不小心?亏得天冷穿得厚些儿,伤倒不太重来。”一道说,一道看他的手。

玉姐也偷眼看去,见手掌擦破了一块油皮,握不得笔。脚却看不出来,也不好细看。九哥看玉姐,穿着桃红小袄白茸茸兔皮镶边儿,底下一条宝蓝缎裙子,两手抄在手焐子里,端的是亭亭玉立,正关切看他的手,忽觉得这伤也是值了。六姐待要出去,玉姐却将她袖子一拉,六姐只得又站住了,反拉玉姐在榻上与九哥对坐。

九哥忽道:“天冷,待我好了,去看你,不用几日。”

玉姐道:“哎。”

六姐看这两人枯坐,却不知玉姐这是定亲后头回到九哥屋子里来,怎能不矜持?九哥却是故意引玉姐来,看一看他屋子,好叫她知他是何等样人。玉姐将这小小三间房看了一眼,见干净整洁,这小书房里陈设半新不旧,既不奢靡也不寒酸,也是合眼。至如九哥卧房,她却有意避开眼去。九哥皆看在眼里。

坐不一时,玉姐便起,嘱咐九哥:“你休起来,好生将养。这是我自家做的。”却伸手将一个锦带放在他身前矮桌上,拉六姐出去了。

那头六姐送完玉姐,回来与申氏说了:“他两个,就那般呆坐,说不几句话。九哥倒好疼娘子,怕她天冷奔波,待好了要去看他哩。玉姐也疼他,临走送他东西哩,放个锦袋儿里,我却不曾看到是甚,仿佛是个方方的物事。”

申氏道:“人家定了亲,纵送了甚物事,咱也管不的。”心里也纳罕,却不好开口。然不几日,便有耳报神报与她,八哥说与申氏:“九哥娘子好伶俐人儿,亲篆了一方印来与九哥哩。”

既是印,便是叫人用的,九哥写得得意字,用了这方印,八哥自然见得到,见着了便要问。九哥也不瞒,实话实说道:“我娘子亲篆与我。”八哥虽羡慕,口中却嘲笑他:“还未过门儿哩,你叫得倒亲热。”回来便报与申氏知晓。

第59章 准备

玉姐与九哥定亲,两家欢喜,虽有几家原打量着搏一搏好与府君做亲家的人不免腹内微酸,然申氏在此处做了好几门亲,便酸,也有几个陪着一道被酸的。郦、洪两家亲事又是在洪谦中举之后方大张旗鼓使官媒登门,彼时洪谦身份在这江州城里也不算次了,倒少了些口舌是非。

厚德巷里左邻右舍不是与先前程老太公多少年老邻居,便是纪主簿家这等后来阴差阳错与洪谦、秀英夫妇说得投机的,都说程老太公余泽,也是洪谦敦厚,方有此福报。赵家那处自从林氏死了,也与程、洪两家添了些来往。玉姐与九哥定亲后,各家娘子们不够翻箱倒柜,要寻些儿好首饰,预备着玉姐出门子前添妆使。

何氏尤其忙碌,秀英这些年待她家着实不薄,年节不消说,单是娥姐当年出嫁时秀英两番相赠,便已是价值不匪。先前两人处得再好,也是秀英带着些儿巴结,如今恰掉了个个儿,洪谦已是举人,纪主簿也不过是个举人出身,且纪主簿恐晋身无望,洪谦来年赴京,不定就是个进士。纪主簿之升迁,也因与洪家处得好,得洪家亲家郦府君之允,代为保荐,欠下了一个大大的人情。

旁人不说,这玉姐实是她眼里看着长大的,虽说女人要靠着男人方好是“夫荣妻贵”,然妻贤夫少祸,玉姐那般人物,推着夫婿往上走也是情理之中。九哥是吴王亲孙,日后前程未必不远大。自定亲后,九哥往常往洪宅里去,显是极重这门亲事,玉姐日后在夫家,也是站得住的。

这些事儿全在何氏眼中看得分明,再不能似先前那般相处。又娥姐随夫上京数年,与父母骨肉分离,每有书信至,虽是报喜不报忧,何氏也看得出来,这京中生活实比不得江州的。洪谦赴京,何氏还想着,至少也要托他捎封信去。

这么想着,何氏便当成一件大事来办,压箱底儿的首饰都翻出来了,都嫌不好。咬咬牙,将攒下来的一匣子宝石拿出来,挑出几颗大的红宝石,又取一小包金子,雇乘轿儿,亲去金银匠人那里,订下全副的金头面来。回来路上停住了轿儿买几匣上好的细点,往洪宅去寻秀英说话。

秀英正在那里算账,玉姐定了亲,少往外走,叫她拘在家里或做针线或写字儿,间或为金哥发蒙,姐弟两个都有事做,秀英便有功夫处置家务。听说何氏来,忙叫迎了进来,那头何氏进来,寒暄两句便叫“春兰”。春兰上来将手中细点匣子放下,何氏道:“却才我往那街上去,冷不丁儿见着这点心铺子,记着是你们家里爱吃的,便买了些儿来。”

秀英道:“嫂子忒客气,到我这里,与在家是一样的,哪用带这些来哩。”何氏道:“又不值什么!拿与金哥吃,淡淡嘴儿。”又问玉姐和金哥。秀英道:“玉姐教她兄弟识字哩。”何氏便不说要见。只说今年之考语已下,郦府君与纪主簿写了优评,又有荐书等,估摸着不日便有公文下来,界时不定洪谦是不是已经在京中高就了,是以年前纪家在泰丰楼订了席面,要请洪家吃酒。

秀英道:“且是府君出力,与我们有何相干?”何氏道:“不是你们,府君怎就知道他哩?应该的。”秀英道:“这些年嫂子看顾我们这许多,有甚谢不谢的?”两人客气许久,秀英方应了:“我与我们家那口子去。”何氏笑道:“那可好,”又问秀英,“大姐儿已定了亲事了,何时过门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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