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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户(110)+番外

总是自家孩子好,若有不好,也要寻个别人害他不好的理由来。

义安侯太夫人哭了一回,却问:“那瑜哥究竟是不是我外孙的儿子?他小小年纪受这委屈,可不好再在子嗣上受气。我看那洪御史没个认的样儿,多半不是了。”

韩氏道:“瑜哥未入族谱,便是二哥留与沛哥处置的。幸而未入,倒好安置了,与他些田宅,远远打发了便是。奴婢生子,老夫人也是晓得的,纵是亲生的,也不过如此了。弟妹那一房,若您老合意,阿家的意思,自我们家过继一个孙儿去承嗣。弟妹嫁妆,还与亲家。”

义安侯太夫人连忙摆手儿道:“使不得使不得。”嫁妆一讨,两家情份便无。虽则骨肉之亲也有翻脸无情的,义安侯太夫人还心疼早逝的女儿哩。

韩氏道:“却是有个缘故。洪御史还有个儿子,随了岳家姓儿,也是袭他的血脉来。这哥儿今年六岁,附梁相家学读书,是个安静端正的好孩子。府上好有姐儿与他年岁相仿否?连嫁妆一道许了罢。”

义安侯太夫人大为感激:“我这便与他们说去。”不论血亲之事,单说结一门进士亲戚,也是划算的。义安侯太夫人生的嫡长女儿肯嫁与个次子,便因朱震自家用功,考了个进士。

于是两家太夫人一同求到洪谦头上,要见他一见,洪谦蓄满了力遇着了捣蛋的,登时傻眼。两位老人的轿儿到了他家巷口儿,见是不见?他只得捏着鼻子上前拜了。

两位一人拉着他一只手儿,不停说:“像、真个像!”洪谦身后还跟着个金哥,放了学由父亲亲自接回家,见这两妇人哭起来比他外祖母眼泪还多,不由怔住了。

霁南侯太夫人拉着洪谦的手儿,因靠得近,在他耳边说:“头顶是两个旋儿罢?腰上有个痣罢?”义安侯太夫人于另一旁道:“天热了脚底还痒不痒?”洪谦怔住了。

两人却都说:“若我孙儿活着,恐也生得这般大了。”并不认他作亲孙。又道歉说失仪,一个拿他头发说:“我孙儿头上一个旋儿,他是两个,果然不是。”另一个将他手摊开,说朱沛手心有胎记,洪谦没有。为洪谦洗了嫌疑,那头张御史枉做一回龟公,又叫罢了官,灰溜溜回了家。

这头洪谦也灰溜溜叫两位太夫人挟持归家,唤秀英、玉姐等来拜见。朱雷、韩氏、义安侯董格、义安侯夫人于氏等陪着,两下坐定,义安侯太夫人抱着玉姐便不松手,直叫:“我的大姐。”玉姐肖父,虽有些秀英的影子,大模子却脱自洪谦,洪谦生得类母,一传二传,虽不极像,太夫人眼里却认定了她。

于氏便劝婆母,各又有见面礼赠,又要结姻亲,又要认干亲。秀英不敢即应,手足无措便望向洪谦。玉姐倒落落大方,温言安慰义安侯太夫人,又拿自家帕子轻手轻脚与她试泪。这原是做得极熟的,盖因素姐眼泪极多。

霁南侯太夫人则将秀英来回看,与韩氏两个口里直说好。

洪谦忽地长叹一声,与这几位一揖:“诸位错爱我了。不数日,我或要办一件对不住的事情。非为私,乃为公,势成骑虎,还要着落在源头身上。”霁南侯太夫人道:“这是甚话哩?为公的事儿,哪好不叫你做去?”又要做媒,将董格嫡出的孙女儿说与金哥。

洪谦再不敢辞,当下自秀英发上取了枚金钗,权作表记。朱雷拍着洪谦肩膀儿,也不言声。洪谦道:“前番风声太紧,晚辈反唇相讥,前辈降临,固是与我解围,也显得我先时枉做小人了。”

朱雷虽不是进士出身,也听得出这说的是段氏之事。动段氏哪能不牵到朱家,至少也要与朱震有些干连。然则朱雷晓得朱沛秉性最犟,哪怕洪谦自认了是朱沛,这段氏也是他仇人,今他两家与洪谦解围,实是陷洪谦于两难之地。回过神的人不免要问一句:你不是便不是,咬着人家后母做甚?反露马脚。

朱雷讷讷,洪谦笑道:“晚辈自有计较,只恐对不起前辈爱护之意。”董格反觉洪谦该与段氏个教训,咬牙切齿道:“这些年拿我等做傻子哄来!若非为了妹子一碗饭,我等倒忍她胡乱弄个人来……”于氏咳嗽一声。

朱雷遂将两家之意说了。洪谦眼睛便湿了,秀英已抹起泪来。然众人实想不着,洪谦要拿段氏做甚,又如何连累着朱家。其后事发,两家人方隐隐后怕,始觉着“好人有好报,亏得当初没存着坏心”。

三家人家处得好,两位太夫人与老安人都是年老妇人,又一处说话。林老安人何等警觉?更将洪谦在江州如何如何好,说与这两位听,两位听了也自欢喜。林老安人心道,这亲结得倒不赖,我家自弱,金哥有这个媳妇,倒好立足——只不知性情如何?又想,那姐儿也小,总有调教余地。

却不想,这两处亲戚的好处头回显出来非是应在金哥,乃是应在玉姐。又数日,宫中皇太后传话与申氏,要她进宫来,且叫携了六姐、七姐并玉姐一道去。皇太后论起来还是申氏堂伯母,要看看堂侄儿家未来媳妇儿,实是情理之中。

皇太后心中憋着气,便有此一着,更有皇后撺掇。之所以不令秀英入宫,盖因秀英因是外命妇,却是士人之妻,玉姐亦是士人之女,平白叫了来出个丑儿,保不齐弹章能埋了禁宫。若是皇太后看个侄孙媳妇,纵挑剔些,谁个又能说什么?皇太后打得一手好算盘(其实我想说,作得一手好死)。

第71章 御姐

山河千里国,城阙九重门。不睹皇居壮,安知天子尊。

唐人骆宾王一首《帝京篇》,道尽禁宫奥妙。纵本朝立朝时尚俭,次后继位几帝皆不好奢侈太过,禁宫较前朝并无扩建,且要狭窄些儿,装饰也不那么般阔丽,然则毕竟是皇居。玉姐也算不得没见过世面,吴王府且去过几回,又苏先生赐宅颇宽敞,也是见过的,然见此情况,也不由心胸开阔了起来。

玉姐是申氏领进来的,秀英未奉召,不得前来。一路上申氏将玉姐与六姐、七姐都叫到自己车里,再三叮嘱,说些何处行礼如何答话等事,复将玉姐看而又看,玉姐今日上着件鹅黄衫儿、下着石榴裙儿,一头青丝挽就,别两三根簪子,十指纤纤握一方罗帕。

申氏自家越看越满意,道:“娘娘威严天成,你无须过于惧怕了,她总是有些分寸的。她不喜欢太拘板的人,你要是心下不平,也不要死板着脸儿,笑一笑儿,自家心里也好松快些儿。”

玉姐果低头一笑,六姐捂胸道:“这一笑可不得了,我魂儿也要没了。”申氏嗔着戳她额头,又说:“但有话,你不好回,便不搭腔儿,我便说你年轻腼腆罢了。”玉姐笑道:“婶子休为难,我省得事儿。”又问六姐可看过苏夫人了。

苏先生十数年未归,且当初离京乃是罢黜,苏夫人于京中虽有苏先生故旧朋友照料,担心却是一丝不少。苏家子孙皆成器,想来苏夫人也是操心不少。初时能撑着,如今苏先生回来了,她一时开心,数年积下来的劳累便发了出来,一病卧床。因金哥与苏家孙子是同学,便晓得此事,回来便告诉他姐姐,玉姐转手卖个好儿与申氏、六姐。

六姐道:“见着了,大夫说是上了年纪,须温养。”玉姐道:“上回那个郎中也是这般说,看来便是这般了。”

申氏听得车外没了嘈杂人语,便做个手势,叫这两个不要说话——禁宫近了。

申氏等有门籍,玉姐眼下却还未有,入宫便比寻人入宫要慢些儿。一路穿过了前朝,直往后宫里去。皇太后并不居于正中殿内,而是居于西路慈寿殿里。到得慈寿殿,里头却早已经莺声燕语,来了好些个女眷了。

申氏忙携着媳女上前见礼,皇太后声音倒平和,也听不出喜怒来:“都是一家人,哪里来这么多虚礼来?赐座儿。”申氏有得坐,背后三个却只好立着了,皇太后将眼一打量,六姐、七姐她是见过的——盖因吴王妃总说申氏贤良,自回京后,皇太后也召见过她们母女数回——眼生那个便是洪谦的女儿了。

皇太后一眼看去,这姐儿十四、五岁年纪,瓜子脸儿,凤眼修眉,身形袅娜,亭亭玉立。便是在这满是美人儿的宫里,也是极出色的,若非是洪谦的女儿,皇太后还真个就要喜欢她了。可谁叫她爹是个祸头子呢?

前些日,洪谦一本突上,弄得皇太后狼狈不堪,实是自苏正上回遭逐出京之后,十余年来皇太后头一回遭人指名儿“劝谏”,其中羞恼之情便非旁人所能体会了。这也便罢了,横竖洪谦与苏正之间的勾当,满京城都知晓了,苏正回来了不发难,她反觉着不对了,谁叫她要用着苏正、借他的名声呢?否则单凭这皇后、齐王与太子之死洗不脱的干系,且有得牙磨。

然用着也不能白挨了打,真一都叫逐了,来个清静她也认了,动不得苏正,还不兴动一动苏正的走狗?恰巧了有洪谦貌似朱沛的风声儿传来,皇太后与皇后近些年也是有意无意的拿青眼看这段氏,虽不明着褒赞太多,也要暗有期许之意。非为朱震,更因段氏是个填房,头前的儿子不好,她生的儿子又上进云云。实有些儿不能说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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