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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酒趁年华(225)

楚氏一挑眉,眯了眯眼,显然是注意到了山璞的目光。不过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放缓了调子,问候了山璞家的丧事,且说:“我家二娘在归义,令妹但有甚不方便的,不妨去寻她。”还留山璞吃饭,又问山璞的口味,并不提及什么归化之类的事情。

单从内容上来说,是个相当和气的老祖母。可不知道为什么,山璞就是觉得她是个说话顶用的人。对她也越发地恭敬了起来。

用过饭,颜肃之便要带山璞回去安置在泉安侯府里。楚氏道:“那便去罢,你们相熟,也是不坏的。”却又留颜神佑在自己身边。

颜肃之答应一声,带着山璞走了。

颜神佑被留了下来,回答楚氏的问题。在颜神佑与颜肃之等人之前的描述之中,山璞是个腼腆又羞涩,单纯又憨厚的少年。楚氏一看之下,却觉得与描述不符,又不能让颜肃之留下说话,让颜神佑又招呼个外男,只好调个个儿,将颜神佑留了下来。

安静下来头一句话就是:“这就是你们说的憨厚少年?!”

颜神佑摸摸鼻子:“我在归义那会儿,他确是那样的,想是遭逢大变,不得不成长起来了罢。”

楚氏点点头:“告诉你阿爹……算了,还是寻个时候,我亲自与他说!那个山小郎,可不容易收伏!”

颜神佑乖乖点头,也不争辩,事实上,她也有那么一丝丝的担心。成熟起来的山璞,自己就是个成熟的决策者,将来如何,还真不大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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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来如何,眼下谁也看不到。只是知道,第二日,颜肃之便被宣到了宫里。

楚氏命颜希贤陪同颜神佑回泉安侯府,且命令颜希贤:“山小郎在京这几日,你都作陪。不许因他是蛮夷而小瞧了他,那小郎君不简单。”

颜希贤苦哈哈地接了任务,心说,我知道他不简单啊,能跟咱家小变态、老中二平常心相处,那是一般人吗?

山璞有意结交,颜希贤也礼貌客气,颜神佑到了京城,就不大好出门了,托付了颜希贤带山璞出去逛街,她坐镇家中当后援。倒不是怕被人挑剔,而是颜肃之将要列一大串的人员名单,跟朝廷讨封,她怕有人趁机刁难。算好了时间,命人套上车,顺着御道大街一路行到宫门口,在警戒线外停车。她去接她爹,顺便给反对派施加压力。

一连数日,皆是如此。一直接送到颜肃之和山璞都离京返回归义,她才消消停停地回家过她的大家闺秀的生活。

颜神佑出行,真是鬼神避走。一看她车上泉安侯家的标记,轻易就没人敢惹她了。战斗力太强了,没见被她骂过的御史有一半儿都已经告病了吗?摇摇笔杆子就把人跟藩王扯到一起,还要接下来进行从外貌到智商到人品的全方位攻击,太狠了!

颜神佑玩的这一出,弄得原本想要刁难颜肃之的人,都收住了跨过去的脚。原本颜肃之就是个中二病,已经很难对付了。好在他已经被纳入了规则范围内,有些事情就好办了。可颜神佑她不是!一没官二没爵的,又继承了颜肃之的习性,你掐她爹,她能挠你一脸血。

跟她作对,不划算!赢了,不光彩;输了,更没脸。

反正昂州是个偏远的地方,除了心怀鬼胎的诸王,朝廷里再没人肯拦了。就算是想做先锋的人,掂量了一下自己的斤两,也果断收手了。

诸王被颜神佑隐讳地点了名,连自辩的折子都不敢上——虽然大家都知道说的是谁,他们却不能不打自招。算是被这死丫头制住了,一时也拿她没有办法,只得另寻他途。

是以颜肃之的名单通过得十分痛快。山璞被封为归义侯,这个归义,是有双重的含义。归义一词本身,就含着是原为蛮夷,后来归化之意。它现在又是个地名,还是山璞的籍贯。听说山璞手下已有族人落户归义了,米丞相肚里一盘算,这些人就算现在下山了,一时半会儿的也不好收伏,不如做个人情,划一些做山璞的封户。

具体有多少人口,米丞相还真是不太清楚——数据得下面报,以颜肃之的小算盘,显然不会报得特别多。

于是山璞就成了个有两千五百户的、朝廷认证的、正式的侯爵了。就等着铸造好了金印,做一身官袍,举行一个仪式了。同时,还给了他另一枚金印,认证他是山民的首领,就是说,昂州那里的山名,朝廷划归给管了,你……随便揍吧。

这朝廷看来,这笔买卖很划算。自己几乎没出什么本金,就换了几千户的人来,将来可能还会有入账。

颜肃之颇为得意,山璞能有今天,是山璞自身肯努力不假,但是没有他的规划与提拔,山璞万不至于这般顺利就得到认证。看着山璞,颜中二居然有一丝养成的快-感。

其余人事安排,也大部分由颜肃之来决定了。清远侯家到底没拗过颜肃之,眼睁睁看着调令下来,把他们家宝贝孙子给抢去穷乡僻壤里当县令去了。清远侯夫人在家哭了三天,把丈夫两条胳膊都掐肿了,清远侯还是不松口:“妇人之见!他两个舅舅都在那里,能亏待了孩子么?”

清远侯夫人还是不依:“那又如何?孩子又不是没有前程!京中难道不比外面好?我阿昭早入东宫,前程似锦。”京城人眼里,除了他们这里,哪哪儿都是穷困地方。

清远侯道:“你不懂!”

“那你就懂了?”

“废话!你看颜家是肯吃亏的人家吗?他二舅到了归义才几年?县令翻作刺史!你呀,什么时候能看得长远一点?这世上东宫旧人多了去了,能挣扎出来的一个巴掌数得清。”

清远侯夫人不闹了,开始哭:“我舍不得阿昭呀!”清远侯抱着脑袋跑掉了。

于是,清远侯的孙子,颜神佑她徐表哥就这么被二舅揪着领子给拎走了。徐表哥名昭,比颜神佑略大两岁,这辈子还没出过京呢。听说要出去,一副天要塌下来的样子。徐杨在老婆的威逼之下,挥着拳头将他揍了一顿。搁平常,他是不敢揍儿子的,他揍儿子、老婆揍他。现在有太座发话,他揍得特别用力。

颜氏自己是不想让儿子南下的,但是她听娘家人的,楚氏发了话,她就听了。她的道理也跟清远侯一样,我自己不懂,还不会跟风吗?

压力之下,徐昭兄去见他二舅。颜肃之也没跟他说别的,就让他跟山璞聊天儿:“有不懂的,只管问山郎。”

山璞此时已换了一身曲裾,几乎像个士人了,徐昭看了居然不觉得有什么违和感。山璞作诗之类的不行,然于礼法却是用心钻研过的,徐昭因要去做官,便试探着问了他两个问题,都得了圆满的解答,便收起轻视之心,与山璞倒也相谈甚欢。

聊到最后,居然生出一般惺惺相惜的感觉来,细细打量山璞,觉得他生得比一般少年都要英俊。人,是要看脸的。徐昭回家之后就开开心心地宣布:“我随阿舅走!”

颜氏吓了一跳:“你不是不愿意的吗?你没中邪吧?”虽然是你娘我让你爹揍得你改了口的,但是出门前态度还很恶劣呀,儿子你这样的转变娘我受不了啊。

徐照咂吧咂吧嘴:“能养出那样的人物来,必是山灵水秀的好地方!”

颜氏:“……”突然不太想让他走了,肿么破?

随后,山璞封侯的仪式举行了。铸印挺简单的,金印并不大,一点点,只能当个钥匙扣。钮是龟钮,这就是传说中“金龟婿”的由来了。职、爵到一定级别了,就是金印、龟钮、紫绶。

仪式一结束,颜肃之就安慰山璞:“你的宅子,估摸着他们是没心情修啦,朝廷多事,你且在我这里住下吧。”

山璞倒懂事儿,微笑道:“晚辈知道的,我与……总是不大一样的。”

颜肃之道:“年轻人,不要泄气。”

山璞道:“使君放心,我省得。”

有了徐昭,颜肃之就不用拉颜希贤当壮丁了,让徐昭跟山璞一道玩儿。徐昭还把山璞带到自己家里,去见他家长辈,以显示归义并不是穷山恶水。这样优秀的人,怎么可能家乡很差呢?这道理听起来好像也对,至少说服了清远侯等人,一见山璞是个俊俏少年,雅言说得又好,还知书。又听说颇有孝行,誓为父母报仇。清远侯府倒按着颇高的规格来接待山璞,也是结了善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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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肃之却没那么轻松,他快要愁死了。

虞喆私下召他奏对,这样的奏对史官被屏蔽在外,愤愤然记上一笔“秘之,人莫能知”。

这对话也确实不能说出去,因为虞喆问颜肃之:“卿与虎贲熟识,知其为人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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