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岸渚江篱墨风起(35)+番外

那一夜各自睡下之後,江庭赭从风羁墨的怀里爬了出来,披上外衣走到大堂外的庭院。庭中月影朦胧,石桌边上殷雨啸正自斟自酌,江庭赭知道他在等他。

第40章 可怜的……

“他是我师父的儿子,真没想到。”

江庭赭坐下,殷雨啸倒了杯酒给他,他望著殷雨啸:“你想要怎样?”

“我能怎样?他都知道你是谁了居然还和你在一起,我所知道的小墨可是相当嫉恶如仇的,你如何成为例外……我可真想不到,”殷雨啸抿了口酒:“只是,那孩子一向不爱夺人所好的,我若是求他将你让回给我,他说不定会很为难呢。”

江庭赭没有动静,闷头喝酒。

“哦,怎麽这般冷淡,小墨可真可怜,” 殷雨啸伸出一只手,搁在桌上正好能磨蹭到江庭赭的脸颊:“岁月不饶人,没想到你也老了啊。”

“你没有躲开呢……明明今天小墨要拉你的手的时候你躲了,”殷雨啸低声嘿嘿笑了起来:“你还想著我,是不是?”

江庭赭冷笑:“想著你?我又没病。”

“谁说你没病?我的蛊,一直都在这里,”殷雨啸站了起来,绕到江庭赭面前手抚著他的心口:“它蚕食著你的血肉,那感觉很疼吧?当然呀,我为什麽留下他?因为那东西让你记著我,每当你疼得辗转反侧的时候,你心里就只有一个名字,那就是唐黎,唐黎,唐黎!”

“怕了吗?我说得有错吗?呵呵呵,你回去告诉小墨吧,让他不要天真了,这蛊虫我一辈子也不会给你去除的,江庭赭,我要你死。”

心脏被刺了一下,比蛊虫噬咬还要疼上百倍,它很久没有这样疼过了,江庭赭有些茫然,自从和风羁墨在一起之後,他几乎都忘记了这种感觉究竟有多麽难受。

“我要你死,因为那样的话,你才终於完全属於我。”

……什麽?

“江庭赭,我早就想要杀死你的,一次一次,一次一次,我舍不得。呵呵,可是与其看著你找到幸福,还不如弄死你。”

“你那是什麽眼神?怕了吗?还是恨我?”殷雨啸一只手扼住了他的脖子,哈哈大笑:“你凭什麽恨我?你看看我,你倒是看看我!我本来是个怎样的人,为什麽会变成现在这样?你把我弄成这样你凭什麽幸福,想想你曾经做过的那些事,自己说说看你这辈子还凭什麽得到幸福!”

江庭赭张了张嘴,他知道他必须反驳,和风羁墨在一起的日子,那个人给了他太多可以幸福的理由。可是……在殷雨啸面前,却偏是一点点都想不起来。

当幸福的甘霖实在过於些微而短暂,它浇不灭地狱一般的烈焰。

就在他沈浸於绝望之时,殷雨啸却突然俯下身,吻了他。

“江庭赭,”他说:“你和我走吧。”

夜风撩起两人的长发,纠结在一起断不开缠绕。江庭赭以为自己听错了,而唐黎已经牵起了他的手。

“走吧,”他笑得好像偷到糖的孩子,那麽调皮,那麽甜:“丢下他们,丢下一切。忘记你是谁,忘记我是谁,我们携手天涯,去履行最初的诺言,好不好?”

即使是那样的笑容,也有著掩饰不住的疲惫,纠缠了太久冥顽了太久,实在是想要放下了。

在这一刻江庭赭才知道自己原来还是自己呀。和风羁墨在一起的纯良,永远只是佯装,否则他不可能毫不犹豫地点了头,没有良心到甚至没有往身後看一眼。

两人手牵著手,隐没在迷茫的夜色中。

第二天风羁墨醒来的时候,昨晚在臂弯里的人早已经不知道去向了何方。他走出房间,漠十三正面无表情地在劈柴做早饭,冷静得就好像什麽都没发生过。

那一天,风羁墨才终於知道了江庭赭一直不愿提及的过去。而且非常可笑并可悲的巧合是,漠十三叙叙而说的是他亲眼所见的故事的後半段,而他无从得知的前半段,风羁墨却知道,因为那个时候他正巧在唐黎身边。

那个时候,他还是个什麽都不懂的小屁孩,而那两个人的故事已经开始了。

风羁墨突然觉得特别不公平,他晚生了太多,晚到了这个故事甚至已经没有他出场的份额,那所有轰轰烈烈的惨淡,爱恨情仇的纠缠,他都错过了,晚到就算整个故事重演一遍他还是会不可避免地与之擦身而过。

他应该注意到的,从踏入幽宇宫,从江庭赭看唐黎的第一眼他就注定什麽都不是了。有了唐黎,望月郡的生活、家、茉茉和起芳,江庭赭都是不会再要了的。

有那麽一瞬间,他想过那就算了吧,让他走吧,让他去找他真正的幸福吧,可是心口的痛却叫嚣著不能放手,所以他非常佩服漠十三的定力,他苦笑著问他:“你真的不介意?”

“早就知道不是我的,早就知道有这麽一天了。”

可是我不知道呀!在前一天,甚至在今天早晨醒来之前,风羁墨都觉得自己可以永远紧抱那个人的!

他提著漠十三的後襟把他给拽了起来,他不能接受自己太没风度,所以他要把这个人也拖下水。

“跟我去找他们!你不是师兄的情人吗?”

漠十三惨然一笑挥开他:“我只是个暖床的。”

“……好吧!可我是名正言顺的,你跟我去找他们!就算要走,就算要走,凭什麽给我不辞而别!”

“别去打扰他们吧,”漠十三淡淡说:“更何况,你根本找不到的。”

“你怎麽知道我找不到?你怎麽知道就是他们两一起走了而不是师兄拐走了庭?你怎麽知道……”

“别自欺欺人了,”漠十三冷冷道:“没空陪你这种乳臭未干的小子发疯,我要回去了,还得去告诉左护法殿主他不会回去了呢。”

“懦夫!”

“随你怎麽说,我无所谓了。”

待漠十三离开之後,偌大的幽宇宫就只剩下风羁墨一人,他走到宫外,从在雪山之巅望著远近一片白雪皑皑,就仿佛天地间只剩他一个人般孤独。

还是无法适应朝夕之间如此大的落差。

第41章

在幽宇宫等了三四天之後,风羁墨下了山,毕竟他还有职务在身,告假的时间就那麽长。回去的途中他顺道去唐门去看了起芳和茉茉,那两小家夥都活泼健康得很。起芳还在问“大叔呢”,被茉茉扯著耳朵揪到旁边凉凉说:“看就知道啦,爹肯定被抛弃了。”

风羁墨觉得这个词实在是贴切,如果自己这被丢下的情形都不叫“被抛弃”,那还有什麽叫?

回到望月郡之後,他全身心的投入工作,巡视街道体恤民情一如既往。本来该是孤家寡人的,可巧财伯和煮饭的小姑娘都回来了,所以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麽孤独。

江庭赭的房间他一直留著,摆设一概未动。

财伯有时候看风羁墨表明上正正常常的反而更担心,常劝他天涯何处无芳草,风羁墨就笑:“芳草是多,可惜我就系著那颗草。我等他,他不回来我就一辈子这麽过。”

“一辈子就这麽过岂不是太浪费了?”煮饭小姑娘很少插话,也忍不住说一句:“我姐姐在临江城大富之家做婢女,听说很多大家闺秀都倾慕太守英姿呢,更何况庭公子虽然好,又不能传宗接代,所以说何必……”

“是呀,”风羁墨笑笑,自言自语说:“但是心已经被带走了,我又有什麽办法?”

春去夏至,风羁墨终於说:“我不要等了。”

财伯和小姑娘很欣慰,然後他们就看到太守大人收拾了包袱:“我还是决定要去找他!”

“抢回来?”财伯问。

“不是啊,就是去知道他的病好了没有,师兄对他好不好……这一类的,”风羁墨几个月里清减了不少,这样背著行囊有一种很是萧索的意味:“看到了,我才能放心。”

“少爷,真不是我说你,”财伯道:“您这一去,就算找著了,不也是给自己添堵麽?您可不能有事啊,这望月十万百姓的生活还指望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