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岸渚江篱墨风起(18)+番外

“你到底什麽地方招惹到郑天问了?”唐黎实在想知道,郑天问性情淡泊,江庭赭能做了什麽才得罪他至此。想到这,不禁汗颜,弱弱问道:“你,你该不是对他,对他做过无耻之事吧?”

“你把我当什麽人?”江庭赭瞪起眼来:“我才一直想不通他为何处处针对我呢!除非他是我曾经灭门过的帮派的遗孤或者亲戚,要不然就是想要我北边的势力想疯了,他那麽歹毒,要我看上他?做梦!”

如此唐黎只得叹气,毕竟江庭赭也不曾记得四年前对自己做过的种种,也许无意中什麽地方牵连了郑天问,他真的自己都不知道。又思及自己前来江庭赭身边,就是因为他被郑天问伤了,不禁急道:“这次又是他,不会很危险?你上次……”

“别提上次,上次是那小人落毒。这一次绝不会那麽便宜他了。已经约好後日在望月郡城郊一战,这一次我可谓全方位不熟,定把翠月殿杀得片甲不留。”

那倒不会。唐黎深知郑天问实力,当真担心江庭赭,却想不出什麽恰当的理由阻止,从怀里掏出一瓶药丸递给他:“提前服下一颗,解百毒的,有了这个郑天问什麽毒也不能拿你怎样。”

“嘿嘿,你果然是关心我的。”江庭赭笑得极为灿烂,毫无怀疑地就当面吃下一颗,剩下的小心翼翼收进怀里。唐黎又劝说:“好歹翠月殿在南方声誉极好,郑天问郁沈影之类的,你能不杀就不杀了,当心引起武林公愤。”

“知道知道,放心,只是把他们赶回去而已。”

江庭赭启程之後,唐黎在苍寒堡里总有些心神不宁,哪天非得偷偷跑回去跟郑天问说一声,既然自己和江庭赭已经是这麽回事了,还是没什麽大事就高抬贵手吧。虽然江庭赭作恶多端,但是他貌似在改,嗯,真的在改了。

整整两日,没有任何消息传回,唐黎开始焦虑。一年前,郑天问需要他的蛊毒才能放倒江庭赭,而“涅盘”之功突飞猛进得厉害,如今的郑天问肯定已不是当日的他,再况且……唐黎悚然,郑天问上次给江庭赭下的蛊毒就是致命的,他想杀他,而且丝毫没有手软的意思,自己怎麽没想到这一点?

不是来挑衅,是来屠杀的,江庭赭会是他的对手麽?万一,万一……

唐黎再也无法等下去,取了匹马就从苍寒堡一路南下,他全力狂奔,不到一日便到了望月郡,望月的郊外树林茂盛鲜有人至,他在熹微的晨光中向那林子里狂奔而去,林子外面茂密却越走越稀疏,他开始看到血,看到遍地横陈的尸体。

不,不,他跨过那些尸体向内围跑去。里面还有厮杀,还有那麽多人在缠斗著,他却像一个局外人一样穿过层层血海找寻著那一个人。

终於他看见了,远处的一处断崖边的那个身影,黑衣已经全身浴血,摇摇晃晃站不直身子,唐黎知道他已经撑不住了,而对面那人手执一把青峰剑,正要斩下。想要伤他,怎麽可以?纵容武功平平,唐黎还是毫不犹豫咬牙飞身扑上,同时抽出佩剑生生接下那一招,就算死在这里,也要拼命去保护他。

四目相对的瞬间,他竟看见了熟悉的清澄眸子,对面的青衣男子亦是满脸的惊讶,那竟然是郁沈影!他看著唐黎,动作僵著,而唐黎此时已经回身抱住了摇摇欲坠的江庭赭,回头看郁沈影的眼神,是难以形容的复杂。

什麽也别说,什麽也别做。放我们走,否则,否则……

郁沈影默然收了剑,一如他素来的温和,唐黎向他投去感激的一瞥,背起江庭赭转身离去。并没有跑出多久,就听得肩上江庭赭模模糊糊地在说什麽,唐黎将他放下来抱著,细听下去,那人竟然是在说:“笨蛋,你来做什麽,很危险……”

还没说上几句,一口鲜血就涌出来,江庭赭痛苦地咳了几下。唐黎探向他脉门,竟发现心脉受损严重,江庭赭的心脏本来就被那些虫子弄得不好,如今还雪上加霜,不禁又心疼又气愤,虽然他治得了,还是几乎要落下泪来。

“别说话了,睡一下,我将你带回去,会没事的。”唐黎掏出一枚养心丸喂给江庭赭,轻声安慰了几句,江庭赭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唐黎正要再背上他,忽而有一只手抓上了他的脚,唐黎吓了一大跳,还没来得及踢开,就听得一声极其微弱的:“殿主,救命,救命……”

抓著他脚的人他见过,是之前他在翠月殿时身边的近身侍从。这个人的颈子已经断了大半,却还是凸著眼睛不死心地抓著他叫道:“殿主,殿主,救我……”唐黎忽然脊背生寒,转过头去望向江庭赭,却发现他已经昏倒在自己怀里。

幸好,幸好,他什麽也没听到!唐黎松了口气,再看向身下之人,刀锋闪过那人便人头落地,他看著那没有瞑目的尸体,轻声道:“对不起,我不能救你。”

因为我不是翠月殿殿主殷雨啸,从来不是。

第23章

苍寒堡全军覆没,他只带回了江庭赭一人,这次打击让这被称为北方最为森严的堡垒有了一丝裂痕,流言四起,人心惶惶。

江庭赭受得伤极为严重,胸口有一处透骨之创几乎致命,若不是唐黎医术超凡,估计就要回天乏术。然而辛苦地看护江庭赭还不够,他还要代他处理堡中大小事务,幸而之前在翠月殿也代过管理,还算不是焦头烂额,只是几日下来唐黎已经清减了许多。

江庭赭一直在发烧,情况时好时坏,似乎被什麽梦魇缠绕著,经常睡不安稳,有时显得极为痛苦甚至会落下泪来。就算之前蛊虫那样的剜心之痛,唐黎也没见他这样,不禁心痛非常,思前想後觉得一定要去和郑天问好好谈一谈,然而他尚未考虑何时行动,郁沈影已经找上门来。

苍寒堡就算戒备森严之时,郁沈影这样的功力潜入,也费不了多大力气。他出现时唐黎虽然意外,倒也并不吃惊。

“你已经和他说了吧,天问打算怎麽办?”

郁沈影摇摇头,轻声道:“天问说了,就算是你护著,他也绝对不会放过江庭赭。他说,他说限你一年,离开他身边,不然……”

“不然怎麽样?连我一起杀?!”唐黎没想到郑天问会如此不近人情,不禁提高了声音:“他无亲无故无牵无挂,究竟江庭赭能哪里犯了他?”

“不知道,天问不肯说。我想……他一定有自己的原因,唐黎,江庭赭并非善类,你本是知晓的。而且你曾经说过,来苍寒堡只是为他医治,解开心结变会回来,如今,如今你为何又偏要重蹈覆辙呢?”

“并非善类?你怎麽知晓?”唐黎苦笑一声:“你又何曾了解过他?你这个任人欺骗的善良性子,又上哪去了解任何人?”

唐黎想起红玉,对啊,会喜欢上那种人,郁沈影懂什麽,如今站在面前也不过是郑天问的傀儡而已。他抬眼挑衅地看著面容悲哀的师弟,却听得郁沈影轻轻说了一句:“当年,他们苍寒堡,灭我郁家满门……”

唐黎忽感寒冷彻骨。才想起哪里还需要郑天问的恩怨,仅仅是眼前这个人就有足够的理由当场置江庭赭於死地。然而在断崖上,郁沈影还是什麽也没说就放了他们走……

“对不……对不起……”

郁沈影摇摇头,顿了顿:“唐黎,师父曾经说过,每个人因不同的选择而踏上不同的道路,我们永远不该干涉他人,所以,无论你做出怎样的选择,我亦试著接受。只是我真的……不希望看见我们师兄弟反目成仇。”

唐黎再也无话可说,呆呆望著他离去的背影,这一别下次可能便是兵戎相见,可是正如郁沈影所说,他们已然踏上了不同的道路,有些事情,也许真的无可避免。

年少时的日日夜夜,还深深铭刻其中,只是各入歧途,个中恩恩怨怨,走得太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