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岸渚江篱墨风起(17)+番外

唐黎觉得这江庭赭真是没救了。假使是自己有此等野心,就算是再亲密的爱人也不可说啊,人心叵测,谁知道他将来不会背叛你呢?见江庭赭如此信任自己,既感动又实在觉得他不够气量。

“行吧行吧,就算是吧。我担心你当了皇帝必须封後纳妃,你行行好,试试看能不能打消这个念头成麽?”

江庭赭的皇帝梦是做了很多年的,其实之前也不是没人发现苗头没人劝过,他都置若罔闻。

可如今,唐黎说出来比任何人都有效得多。江庭赭想著当皇帝似乎也没什麽好,束缚那麽多,现在说杀人就杀人说解散後宫就解散後宫,等当了皇帝……好像真就不行了。而且现在想和唐黎在一起江湖也没人敢说话,当了皇帝……好像还真不行。

大大叹了一口气,江庭赭一副不情不愿地抱怨:“唉……真是,真是遇到你,我简直什麽都干不了了。你不是上天专门派下来磨我的吧。”

“呵呵,红尘不过梦一场,”唐黎笑笑:“要江山,要我,悉听尊便,我又没有要逼你干嘛。只是觉得你这样的人在通往王权的路上恐怕会被人随随便便害了,做一方枭雄也就罢了,治理国家,你真的不适合。”

“行了,有了你,皇帝不做也就不做吧。”江庭赭忽而莞尔,从後面揽住唐黎。唐黎僵了一下,皱眉道:“就这麽答应了,这麽容易?怎麽总觉得你这表象下不是暗藏阴谋就是阳奉阴违呢?”

江庭赭挑眉,在他耳边磨著牙提高声音大吼:“喂,我是认真的!这是多大决心才能应承你的事情,你小子不知感激,居然还怀疑我?!”

唐黎笑著堵住耳朵。

回去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去。唐黎庆幸苍寒堡等级森严,所有人远远看见江庭赭都是要让路的,否则他还真不好意思,然而这苍寒堡堡主公然和他手牵手走在路上,也是在令人汗颜。他几次想抽手,都迎来江庭赭不满的眼光,只得让他拉著。

竟然就这麽走到了湖边,唐黎看著月光下的波纹,明明耀眼却沈静著,江庭赭看他看得仔细,有点儿醋劲上来,把自己的脸凑到唐黎面前邪魅地笑道:“荷花比我好看?”

“月下之花,向来有无可比拟的风华,”唐黎倔强地看向江庭赭,笑著损道:“你算什麽。”

“我比它们好看多了,更何况这花又不禁开,过两天雨一下就谢了,哼哼。”

“过两年,你也就老了。”

江庭赭吃瘪,虽然他比唐黎就大了五岁,可是论容貌气度,他就不信他将来会差。可是这小医官根本不懂得欣赏他的魅力,好容易在一起了也好像很不屑一顾似的,令苍寒堡不可一世的堡主很有点儿伤心。

“那什麽,你到底……到底对我还有什麽不满?”

“没有不满啊,”唐黎哼哼笑了一声道:“堡主大人内外兼修,又善良可爱,天下一绝……”

看吧看吧,又是讽刺!江庭赭默然蹲下,拾起小石子自顾自往湖里丢,丢得水中明月的倒影被搅得乱七八糟。唐黎自然知道他在生闷气,皱了皱眉,忽而升起一种恶作剧的念头,在江庭赭背後一推,那人就咕噜一声翻进水里。

江庭赭一时没防备,扑腾了好几下,刚探出头来就又闪过唐黎砸过来一颗飞来的石子,继而又一颗飞来,江庭赭的轻功可以踩在水上,但是落入水中又要躲避石子就要使不上力了,岸上唐黎还一颗颗地砸,他在水里一边试图保持平衡一边躲,不禁郁闷:“你干什麽,谋杀亲夫啊?!”

唐黎之前也不晓得为什麽自己会捡起了地上的石子砸他,此时听得他一声声闷哼,却越砸越带劲。同样的月下湖边,很多年前的那一幕幕,他才发现,那委屈至今仍堵在心间,如今终於有处发泄,他竟发现他停不了。

江庭赭此时看见唐黎的表情,已经不是刚刚那样笑著的,眼里似乎闪著一层水雾,表情凶得要又可怜得很。他看得心惊,忘记了闪躲,而他不闪唐黎反而砸得不泄愤,一颗颗石头划伤了那天英俊的脸颊额角。

“你这个混蛋!你还……记不记得我?”

江庭赭想要摇头又不敢,兀自在水里也不知道该怎麽办。唐黎丢下手里的石子,握紧双拳冲他大吼:“四年前,你和我在月下,在这里,赏过花。我一直等你,一直等一直等!我知道是我蠢,你根本不记得遇到过我,我认了,可你怎麽可以随随便便就容别人诬陷我?江庭赭,你可知道我差点死了?你下令杀我,你如今根本不应该遇到我,现在又凭什麽说喜欢我?”

他说得颠三倒四,然而江庭赭已经听出了大概,虽然仍旧想不起,却在水里大大舒了口气:“唐黎,你吓死我!一句‘记不记得我’,我还当你我之间隔著什麽杀父灭门的血海深仇呢!”

唐黎气得要命,甩手就走。这时候江庭赭终於想起来从水里一跃而起追上去,唐黎甩开他,他又粘上去,就这麽拉拉扯扯走一路。

第22章

後来的风寒,一向体魄强健的江庭赭死不承认与他落水有关。不过偶尔病病也好,这样唐黎就不能对他生很久的气,还得给他煮药端汤,而他,只要装成有气无力的样子躺著就好了。

只是……这两天的药怎麽那麽苦,肯定被放了奇怪的东西。

这时候江庭赭已经缠著唐黎跟他说了之前的种种,心里确实有那麽一丝愧疚。经他那麽一说,似乎有那麽点儿印象,他是好像带了什麽人看过他的月光花,也记得那个叫凤兰的倔强美人,只是唐黎……实在想不大起。

江庭赭暗自可惜,原来四年前他就在身边了,早知道那时就下手,还不至於如今追得那麽辛苦。也自骂是猪头,怪不得唐黎痛恨他草菅人命,原来……

可是在唐黎面前,他的表现则一点没有反省的样子,而是坏坏地嘿嘿笑著:“原来……原来你早就对我有非分之想……”

每到这个时候,唐黎就敲他暴栗,并偷偷在汤药里加更苦的东西。他其实没有想过要把一切说出来,那一夜真不知道著了什麽魔,然而讲明白了一起之後,他忽而也觉得心中好过了不少,也许这结了四年的心结,终於在那时候解开了,他终於能够释然了。

心结是解开了,但释然就难了,病人身上的蛊毒还有大半年,身为医者责无旁贷,更何况如今和江庭赭已是这种关系,更是一个巨大无比的解不掉的死结了。

时光匆匆,白驹过隙,日子过得对唐黎来说实在是没什麽可抱怨的。日日闲来无事看看书、帮堡里的上上下下治治病,每天有身材完美脸庞帅气地位高贵的堡主大人暖被窝,这要还不知足,就是吃饱了撑的。

他倒是并不期待江庭赭能很乖很好,然而意外的是堡主大人自从和他在一起以来真的一直表现得很乖很好。自从那日他告诉江庭赭他已经把他身上最後一只蛊虫清掉了之後,他也不再算是他的医官,不再能掌控他的生死了,但江庭赭对他还是千依百顺粘得要命。

这段生活,成为两个人後来回忆时都最常想起的日子。无知是最幸福的,如果能够一直那样简单的爱,简单的相依,会是怎样静好的一生。然而最终,还是走入歧途,再难回首。

“後天开始我要出去一趟,可能一两天,可能十天半个月,总之你等我。”

寒冬腊月的,江庭赭都冻得不愿意下床,现在窝在旁边忽然来了这麽一句。唐黎心想不是又要去干什麽伤天害理的事了吧,有点没好气:“去干吗?”

“翠月殿郑天问找事找到门口了,我得去解决一下。”江庭赭往唐黎身上蹭蹭,叹了口气。唐黎心中一跳,他并没有和江庭赭提过郑天问是他师兄,毕竟苍寒堡和翠月殿对立,他亦担心一旦说破,江庭赭会对他心存芥蒂,然而如此情况下两方要打起来,他可真算是里外不是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