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勇者与野荆棘(21)

当事人懒洋洋地托着下巴,笑着,听着,却没什么被说动的迹象。

等对方终于滔滔不绝完,费行云才简单地应对陈述,表示赞同,“很有道理。”

这边,后座男生还要闹,许平忧有了教训,面无表情克制着情绪,无声地将凳子往前挪了挪,匆忙写下一张纸条,“有事放学说。”团成一团,往身后一丢不再多管。

斜前方,费行云声音荡荡悠悠,听起来带着笑意,不提自己,干脆顺着对方的集体大义,继续慢条斯理道,“你说的我都明白,可是名单都安排好了,其他人横插一脚也不好。”

“就按原本的名单来吧,”他语气懒散,内容果断,却又不得罪人,“刚刚那些都说的挺对的……每个人都要尽力参与班级活动,既然参与报名就是有要出力的决心,也不该因为要急着出成绩,就被剥夺权利。”

他个性自在,又独有一套逻辑,总能五分道理说成八分,极其唬人。

起身慢悠悠往走廊晃悠,体育委员跟上去,话却已经没了刚才的气势,明显低了一头。

许平忧托着下巴,听得清清楚楚,嘴角不自觉地往上一秒,又迅速咬咬下唇压下去,头埋得更低。

秋天比之前黑的都要快许多。

放学以后,日暮黄昏,她随意找了个借口打发了后桌,悄悄溜走。回家路上,从人行道横穿而过,路过几个同班同学,对方不同她打招呼,她就同样目不斜视,提着口气,笔直一条线过去。擦肩过后,才渐渐地松了肩膀。

流浪的猫猫狗狗比人类来的可爱。

她蹲着和躺平观察人类的橘猫玩了一会儿,脸上终于有了一点笑。

进巷子口时,刚好碰上经营一楼麻将馆的老板娘,手上提一筐子肉菜,笑呵呵地叫她的名字。

老板娘家里还经营着筒子楼旁边最近的小卖部,搭话间,莫名小有点抱怨和打探的意思,“你都有好长时间没来我这儿买东西了,是不是有什么我们没进到货的学校里比较流行的东西……”也不是出自坏心。

许平忧心跳漏了一拍,迅速反应过来,摇了摇头。

“这段时间学习太忙,家里管得严,之后一定来。”

她面不改色,抬出学习作万能应答。

……

在邓阿婆家学习画画这件事,许平忧从最开始就打算烂在肚子里。

不仅是不能让任何人知晓程度,最好,还要连一点证据和痕迹都不能留下,就和她那本被抽查过的空白日记本一样,必须做提前的准备。

现实非常清楚又残酷:这件事不可能持续太久,无论是现实条件还是别的原因——

邓阿婆不可能一直义务传授她知识技巧,她也不可能仗着年龄和厚脸皮,就这么不知回报地享受着别人的好意。

可人是受喜好控制的生物,与她而言,这件事诱惑力实在太大。

大到她再三思虑,还是忍不住要一头栽进去。就像是明知山有虎,依旧抗拒不了胡萝卜吸引力的草食动物。

至少现在,她还能暂时保有这个秘密。

秋日的周末,许平忧比以往更早地到了小卖部。

费行云这一回又换了一套装备——深蓝色卫衣和运动裤,摆着笔记本电脑,抱着吉他,不过依旧戴着一只口罩。这些日子下来,两个人总归能算得上熟人,她再正常不过地顺嘴问一句,得到对方简短的鼻炎的解释。

也很正常,南方的街巷,往往比其它地方更早进入潮湿的秋日状态。

既然打了照面,嘘寒问暖过,再往后,只剩彼此点点头就算了。

哆、来、咪……

她在细碎流淌的音符中推开院门,一直坐到太阳在上空偏西,又拉开院门,回到门面上。

日光不够亮,上完正课,邓阿婆邀她到门面上检查作业,借起室内的白炽灯光,谈论冷光暖光,明暗交界线。

费行云同客人熟练地打交道,拿着篮子选完各种调料、烟、酒……坐回座位,又是抱着吉他的安静闲散模样,如此反反复复,丝毫不嫌累和吵。

作业检查到尾声,有阿公颤颤巍巍地登门,满头的银丝白发,跟柜台后的人点名要买一只打火机。

邓阿婆见状立刻起身,带着笑上前问明白情况。

说的多了,阿公就开始心虚地急起来:“……哎哟,问那么多干什么,点灶台用的呀!”

邓阿婆却笑,还是从从容容的温和:“这不能怪我,你从医院出来没多久,陈姐特意跟我打了招呼,如果你要上门买烟买酒,都必须跟她知会一声。”

费行云跟在旁边,眉毛一扬,把打火机放回原位,默契得都不用多说一句。

巷子里外,都是冷暖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