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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君(88)

嘴上说着放手,这手却仍搭在人家身上。脑袋再次空白,韩嫣无语,这时说什么话都是多余的了。刘彻的性子,能做到这样,真是让人不敢想象。也再次领教了何谓“一言堂”,他只是告诉你而已,决定,他是已经下了,容不得反抗。哪怕他下的是另一个决定,韩嫣,也只有接受的份。不要把这个当成职场性-骚扰,还想义正词严地喝斥他,这个老板,不接受拒绝。敢跟他装模作样,小心他秋后算账。

拉拉被子,韩嫣靠向刘彻。再紧紧手臂,刘彻嗅着清新的气息,安心地睡着了。

虽然因为刘彻的话,心情有些沉重,不过到底是了了一桩这辈子最大的担忧,哪怕被“吃”了一记实实在在的嫩豆腐,心境一时大起大落,累得不行,韩嫣终于没心没肺地睡着了。鼻息沉沉,交颈而眠。

夜,深了……

次日清晨,韩嫣起身的时候,刘彻还没醒,四肢并用地缠着韩嫣。韩嫣醒得一向比刘彻早,每逢此时,韩嫣便会小心地抬一下手,不直接挣脱,而是挠刘彻的痒痒,刘彻觉得痒了,多半是要松手自己挠的。也有不松手的时候,直接往韩嫣身上蹭以求达到与挠同样的效果,这时,韩嫣就要再费一点时间,继续挠他一下。刘彻睡梦中觉得烦了,也会松手。

这回,韩嫣却躺着没动,直看着刘彻。心情很复杂,刘彻决定不跟自己缠绵悱恻了,说不轻松,那是假的。可刘彻作了这样的决定,说不感动,那是连自己都骗了。一个帝王,肯控制自己的欲-望,实在不能说是件简单的事情。他本不需要这样做的,以韩嫣自身的能力还没有重要到这样的地步……怪怪的感觉……

手指轻轻地划过沉睡的面庞,精神有些恍惚,指尖下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日渐刚毅的线条,此时却又柔和了起来,像极了幼年时候,戳戳嘟起的脸颊:“真是小猪。”回过神来,刘彻已经醒了,睁开的双眼,昭示着韩嫣方才的举动已经悉数落入他的眼底。韩嫣大窘:“该起了吧?我还要去营地……”

刘彻笑了:“起吧。”韩嫣耳朵抖了抖,慌忙爬了起来,跌跌撞撞地跑到衣架那儿穿衣服。刘彻看着他通红的耳根,无声地加大了笑容。

以后的时间里,与刘彻的相处,让韩嫣颇有些不自在。装成什么都没发生过吧,那是自欺欺人。表现得尴尬吧,刘彻又说了不强求他,自己再手足无措又显得自作多情了。再恪守君臣之别呢,又像是惊弓之鸟,忒没志气。犹豫再三,决定把这人当作半个朋友半个上司的看,本来就是发小,不能太做作了。决心是下了,只是两人在一起时,韩嫣的脸还是会发热,不太好意思看刘彻。刘彻倒是坦荡,看韩嫣时没有一点不好意思、看到韩嫣发窘的时候还会咧开嘴无声地笑笑让韩嫣再窘一点,他倒也知道在某些场合要收敛一点,至今还没有制造出什么大麻烦来。

新帝很闲,小朝会就免了,整天跑到上林去练兵,高兴的时候还会冒充教官,教大家写写字、骑骑马什么的。朝臣们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有些想法的,只是如今没有什么大事,决定先观望一段时间再行动。

汉自立国至今首重黄老之学,崇无为而治,从这一点来讲,刘彻目前在政治上的无作为,朝臣们还是能够接受的。也有一部分人想鼓动新帝振作一下,顺便让自己也从中有所收获,只是时候未到,也只能忍着了。唯一令大家不太满意的,就是皇帝与大家接触得实在是太少了,整天呆在上林苑歇在建章宫里。

想发发牢骚吧,一群拳头比脑子大的兵爷们不干了——四海未靖,你们这些穷酸就想撺掇着皇帝不理咱们这些抛头颅洒热血的人了?好吧,咱是斯文人不跟莽夫一般见识。于是转移矛头,想拿跟皇帝比较亲的人说事儿。可挑来挑去,就是挑不到合适的人。要说跟刘彻最亲近的,目前就是韩嫣了,无奈这人最近名声好得紧,这时说他的坏话,很显得自己别有用心。也有豁出去的勇士,话没说完就壮烈了去——欺负了李当户的好朋友,李家兄弟自然不是吃素的。

李家兄弟出手,比韩家兄弟还快。话说大家都是上林、建章常住人口,相互之间比较熟悉。营地的制度是严格按照要求来的,岗哨齐全,夜间也是如此。上林苑的主宫建章宫也是由新兵守卫的——毕竟是以守卫建章的名义招的兵。李家兄弟觉得真要有个什么什么的,站岗的守卫多少会知道一点的。

李当户开始本着爱护朋友的原则,当然内心也有一点疑虑的,刘彻要宿在建章的时候,他们就专调了几个自己比较信得过的人去守夜,顺便旁听一下皇帝到底有没有对韩嫣“不轨”。哪怕李家兄弟冒充值班人员,听壁角听到自己快感冒,都没发现异常——就算有什么异常,值班的卫士都是守在殿外的,那么大的宫殿,除非是声振天外的激烈,或者有双天赋异禀的好耳朵,否则,他们就是想听也听不到啊,你见过哪个皇帝内室说话能被外头人打听到的?李家人却放心了,觉得自己没交错朋友。然后,朋友升级成了自己兄弟。此时听得有人诽谤自己人,哪里忍得住?

不用旁人,就他家兄弟仨,骑马就把人堵路上了,连蒙面这道工作都省了,结果,不用人说大家也都知道了吧?被揍的人,只能自己认了。往上告吧,上头问为什么揍你?怎么回答?说未央卫尉的儿子,在皇帝面前有了名号的人吃多了撑的?还是实话实说,说自己嘴巴不老实,说了不该说的话?结果更糟,被他说的那位,如果真有什么暧昧事,那是一打一打的小鞋递过来,穿到下辈子还有剩。想制造舆论攻势,也没什么人相信。于是,出师未捷先挨揍,长使大臣泪满襟。

“总之,大概就这样了,真是的,我还没动手呢,他们折腾什么呀?”韩则对于自己的阴险计划没有执行就被人抢了先非常不满。挥拳相向,一点美感都没有!笨蛋!莽夫!韩则本想着先在市井传点流言,说是那个误把铁木当软柿子的笨蛋为了挣个不畏强权的名声,就把韩嫣这个大大的好人说成个坏人,韩家人则保持低调不出头,等流言越传越广的时候,再由韩家人表现无辜大度,说这人只是误了自家人,大家不要再追究了……最后,这人的名声就算没有坏到极点,至少,也要有个有眼无珠的评语。

韩嫣听了韩则的话,目瞪口呆。跟李家人,能把关系处在一个不被对方厌恶的程度,他已经很满足了。不想这家人太实在,这种事情都能为自己出头,以李家在汉军中的名声,自己真是安全到家了。对李家人这种憨直的性格,不免多了些感激。打定主意,要提醒李广,不要在不久的将来,犯下收淮南王重礼的错误——他原是不想管这档子闲事的。至于这个打算将扮猪吃老虎进行到底的阴险哥哥,韩嫣不准备对他发表任何意见。

李广对自家儿子的行为倒没什么,罚都懒得罚,挥一挥手:“天子脚下,你们也是有官职的人了,打人注意拿捏好力度,打死了就不好了。这次控制得不错,下次继续努力。”这位,也是个护短的人。被他认同了,基本上,就是划进他的圈儿里了。

刘彻知道了,却说李家兄弟闲得没事做,罚三个人一个月内花光一千金——买田置地也好,扫荡大街也罢,领人喝酒也成,总之,皇帝出钱,他们花,省得没事儿去揍人——这还是罚么?

长乐宫、椒房殿自然是自己的情报来源,却诡异地对此事保持沉默。阿娇甚至对空气挥了拳头,在她看来,综合各方考量,目前韩嫣和刘彻都还算老实,没有发生让她不愉快的事情。只要刘彻不搞三捻七,阿娇是绝对向着他的,就是韩嫣,也是阿娇比较认可的熟人。如今,老是被人念叨这两人有问题,不是说她这个皇后管不住皇帝么?她也很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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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韩嫣竟是没受什么影响,舒舒服服地继续呆在建章宫里了。

建章宫,比起未央、长乐,显得简陋了许多。如今,却透着干净清新,颇有种空灵神秀的味道。

这里本就是行猎时的别宫,收拾起来就没有未央、长乐那样多的制度限制。所以,当刘彻让韩嫣主持整修一下的时候,韩嫣也就没有推辞——这建章宫,是除了营地外韩嫣的另一个住处,自己住的地方,如果条件允许,收拾得舒适一点,谁都不会推辞。

新兵的训练步上正轨,剩下的就是在继续的整训过程中发现问题慢慢改进了。韩嫣的时间也就多了一点,花了些心思来布置建章宫。如果不出意外,自己将会在这里生活近十年的时间。入了军营,官兵便要一样遵守纪律,这是韩嫣自己提出来的,士兵非假不得擅离,韩嫣这个主官,自然也要遵守这样的规定。能不老住军营,而时不时地住一下建章宫,已经是很好的待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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