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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明传烽录(79)

作者: 公子易 阅读记录

魏忠贤点头道:“咱家自然知道。”那时天启没有儿子,只要他一死,自然就是唯一的弟弟朱由检继位,这是那时候朝廷内外没一个人不知的,魏忠贤自然不是问他这个。桓震又道:“信王继位,必不能容九千岁。”魏忠贤反问道:“你怎知道?”桓震笑道:“难道九千岁忘记了刺客之事?”魏忠贤听得这话,便是一怔。

原来自从颜佩柔死在狱中之后,这桩案子便算断了线索。然而魏忠贤心目之中,早已经认定除却信王再也不会有旁人要自己死,加上桓震时时在旁添油加醋,竟把信王看作了一个心腹之患。想到他登基之后将会如何对付自己,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光是自己迫害的那些东林遗族,每人一口也就能将他活活咬死了!

桓震见他面色不善,趁热打铁地道:“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九千岁之于我等,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孙儿替九千岁着想,便是替自己着想,难道孙儿竟会自己坑害自己不成么?”魏忠贤缓缓叹了口气,道:“咱家不是不曾想过,只是满朝大臣,不见得能轻易放过咱家……”桓震也知他担心的定是这个,哈哈一笑,道:“那么九千岁自管坐以待毙,难道他们便能发个善心,放过了咱们?”崔呈秀脸上变色,他的身家前程,尽数系在魏忠贤的身上,倘若魏忠贤一倒,失了冰山倚托,莫说官职财产,就连一条性命,也都岌岌可危,哪有不尽心竭力保住魏忠贤之理?然而桓震所说,却也当真过于匪夷所思,他本事再大,怎能预见得到信王要做甚么?

魏忠贤似乎心有所动,问道:“那么你可有甚么法子?”桓震凑上前去,压低声音,说道:“自古以来,未有以……以如此而南面称君者……”说着瞧了瞧魏忠贤的表情,见并无异状,这才续道:“因此孙儿以为,此事不可行。”魏忠贤一拍椅子扶手,怒道:“这也不可,那也不可,莫非尔要咱家一根白绫自行吊死了么!”他这话固然只是气话,听在桓震耳中却是一动,历史上的魏忠贤,可不正是自己了断了的?

当下笑道:“孙儿何尝有此意。目下诸臣皆以为信王继位乃是理所当然,那是因为当今并没子嗣。”看着魏忠贤点了点头,又道:“倘若圣上忽然之间,有了皇子,那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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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六回

终于有出头之日了……

继续征集配角,请自拟姓名字号家世背景

魏忠贤大惊,冲口叫道:“你说甚么?官家哪有皇子?”话一出口,这才发觉乃是诅咒皇帝绝后,然而却也顾不得许多,追问道:“官家哪里来的龙子?”桓震神秘兮兮地笑道:“九千岁还要瞒住孙儿到甚么时候?”他从前看过野史笔记,知道天启驾崩、信王继位这段时间,京城之中谣言广起,有一种便是说客氏私下畜养了许多宫女,都怀上了魏良卿的儿子,准备只待天启断气,便要领将出来,冒充皇家血脉,后来在拉拢张皇后的时候给严辞拒绝,所以并没果行。

然而这毕竟是小说家言,究竟可信与否,桓震心里却是没半分底,是以有意诈魏忠贤一诈。魏忠贤闻言,茫然道:“咱家瞒你甚么?”桓震心中一沉,看来这谣言果然也只是谣言而已。不过没有关系,就算是谣言,自己也可以将它变成真的。当下贴近魏忠贤耳朵,将这事细细说了一遍,只说是自己的主意。

魏忠贤听了,只觉此人当真是胆大包天,连这等事情也敢作伪,真是活腻味了。可是转念一想,也并非是全无道理,试想天启假若真有太子,那么定是太子继位,大臣辅政。现下内阁诸臣都是自己一党,到那时还不照样是一应政令皆自我出,与做皇帝又能有多大分别?可是万一失败,那就是着着实实的谋逆,便有一万个魏忠贤,也都不够剐的。

桓震见他迟疑不语,知道他心中仍是犹疑不定,当下转对崔呈秀道:“崔大人以为如何?”崔呈秀蹩眉沉思半晌,捻须道:“计却是好计,只是忒险了些。”桓震知道他是魏忠贤的智囊,见他口风松动,心中不由得窃喜,暗想只要有崔呈秀劝说,魏忠贤的耳根还是很软的。

这一天魏忠贤究竟不曾对两人表态,然而桓震知道他的心里已经开始动摇了,自己目前要做的事情就是一个字,等。等天启的病情恶化,等朝野之中信王继位的呼声愈来愈高,等魏忠贤自己先坐不住。为了配合自己的计划,他特意冒着危险,又见了傅山一面,嘱咐他大事将近,须得先设法散布信王才是正统继承人的舆论,傅山只道他诚心帮助信王,自然一口答应,却万想不到桓震竟在暗地里玩了这种花样。在朱由检那一边,眼看着桓震的预言一桩桩地应验,对他的说话自然无不依从,何况这在他眼中,本来这也就是对自己有利的事情。

又过数日,看看七月将尽,天启皇帝的病情一日重似一日,药汤无效,数度病危,朝中非魏党的大臣,已经有私下里开始议论的了,大都属意信王。这些自然也传到了魏忠贤的耳朵里,对桓震的说话,不由得又多信了一分。桓震却也不曾耽误时间,直到七月二十八这天魏忠贤令人来召他,一直都呆在军中,加紧训练士卒,特别是火器营,好似火药用不尽的一般,每日安排数次实弹演练。孙元化不知他是甚么用意,但实弹操练对练兵并没坏处,倒也不加阻拦。

这天桓震听说魏忠贤请,心中便有了三分数,老太监终于坐不住了。当下赶去见他。崔呈秀却早已在那里了,正在同魏忠贤嘁嘁嚓嚓地商量甚么。

与前几日相比,魏忠贤的脸色却又难看了许多,大约近些日子以来,又要照顾皇帝,又要担心自己的命运前途,又要使尽心计算计信王,已经快要心力交瘁了罢。一见桓震面,劈头便道:“咱家已预备下了。”桓震一怔,却要想了一下,这才明白他所谓预备下,指的是自己上次所说,冒充天启后代的事情。只不过一时之间,却是从哪里找的合适人选?

魏忠贤瞧出他目光略带疑问之色,心想左右这主意也是他出的,便全告诉了他也不打甚紧,当下道:“良卿侄儿早已经同几个宫女有私成孕,这事容易得紧。”桓震愕然,魏良卿本在锦衣卫任职,如何竟然会同宫女勾搭上了?当真叫人跌破眼镜,看来空穴来风,谣言所起,也并非全然没有源头。

既然如此,看来魏忠贤是铁定了心,要做这一票勾当的了。他心中虽喜,脸上却不敢表露出来,只听崔呈秀道:“欲行此事,皇后乃是一个大大阻碍。”魏忠贤点头称是。

天启的皇后张氏,禀性严正,是明末的一个贤后,平日不满魏忠贤所为,时常委婉进谏。据说有一次天启瞧见她在读书,顺口问读的甚么,张后便正色答道“赵高传”。天启默然,以后却是照前一般地宠信魏忠贤。指望这么一个人帮助魏忠贤,那是绝无可能,但要行此诡计,还确乎非过张后这一关不可。

魏忠贤也没甚主意,当下便问崔桓两人如何是好。桓震却是没有办法,张皇后的面自己是决然见不到的,并且就算给他见了,他也没有信心能够使得她乖乖听话,当下摇头示意不知。崔呈秀微微一笑,神色间甚是诡异,却又似乎胸有成竹的模样。桓震心中一动,已经约略猜到他要怎么做,只是却不想,更不敢出口询问。

当下议定了行事方案,宫里有魏忠贤留心监视,天启皇帝一旦咽气,便要立刻对外封锁消息,同时以内操的武阉控制住皇宫;外面则有桓震的四卫营、田尔耕的锦衣卫时刻听命,只要一收到皇帝驾崩的消息,立刻控制住信王府,避免信王先发制人,联络朝中大臣起来闹事。至于朝廷舆论那边,等到大事定后,自有顾秉谦等一班阁臣办理。这件事情却须保密,除直接参与的崔呈秀、桓震、田尔耕之外,不得对任何人说起。就连田尔耕,也只是由崔呈秀转告他做好万全准备,至于假太子一节,半字也未提起。